他不由想起昨天下午那场声势惊人的打斗,一整座大殿都被化为灰烬了,地面上干干净净,不管是木头还是金属,都连颗渣子都没留下。
那时他分明看到,有一层极淡的青色包裹着大殿,只是颜色太浅,估摸很多人都没看清。他之所以没找叶凌,而是来到这里,就是因为那一点好似错觉的颜色。
一下一下的摩擦声惊醒了他的思绪。
只见那老太太拖着布袋,冲他走了过来。相距不到十米时,老太太猝然停住了脚步,终于发现了门口有人。她头都没抬,转过身,又一下一下拖着布袋,消失在转角。
视线余光中,有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看了自己一眼,便随老太太同方向走远。崔左鹰这才发现那人竟是道士装束,是他在祖庭看见的第一个道士。
朝白走了出来,对他点了一下头。
崔左鹰交握的两手分开,悄然攥拳,又复松开。他浑身气势一变,面上虽依旧挂着笑,但已然不是那个恭谨谄媚的笑弥勒,小山一般的身形终于散发出来相称的压迫感。
走在前方的朝白若有所思地回看了他一眼。
看来,昭阳王此行并非完全如自己所想。
崔左鹰跟在他身后,大步绕过屏风,终于见到了长发雪白的高瘦老人。
他还没开口,只听老人下巴微抬:“坐。”
崔左鹰脚步一顿,他想当然以为此行是要站着说话的。毕竟兰陵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兰陵王的老师,从酒会上的表现来看,更是把这种目中无人发挥到了极致。
柳望抬眼瞟他:“怎么,凳子上有刺不成?元泰只身赴会再无转圜,前车在前,你崔左鹰还敢重蹈覆辙,这胆识,够在我面前坐下说话。”
崔左鹰没再犹疑,走到桌边,刚要坐下,然而屁股底下的檀木椅突然横移开,差点让他狼狈地屁股着地。不过他虽然胖,动作倒是灵活,一撑桌面,就稳住身形站了起来。
“柳老先生是在戏耍崔某?”
柳望摇头:“突然想到几个问题,等问完,再坐不迟。”
崔左鹰两手又交握起来,放在大肚腩上:“老先生请问。”
柳望道:“为何找我?”
崔左鹰俯视着柳望,难得收敛起笑容:“巨变在即,昭阳想与兰陵结盟。”
柳望又问:“为何找我?”
崔左鹰答:“柳老先生是兰陵王恩师,听这位兄弟的意思,也是他的恩师。崔某大胆推测,老先生是兰陵幕后最高掌权人。”
柳期面无表情,盯着他的眼睛,第三次问道:“为何找我?”
崔左鹰终于停顿了一下,似乎思索着对方想要的答案。片刻后,他才皱起肉脸,几乎挤成一道缝的小眼睛中闪烁着异常的精光。
他说道:“五十年前,四十六年前,三十八年前,在崔某九岁、十三岁和二十一岁的时候,曾三次见过柳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