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庶妻妾尚是次要,说到底,还是出身相距太大。
王老太君与当朝太皇太后同出晋阳王氏,刘氏则是身契捏在老太君手上的侍女。
而大房的高夫人,也一样是世家女。
莒菏高氏,早在本朝未开国前,便是雄踞一方的大族,若非镇北侯府世代功勋,重兵在握,只凭着谢屈本人并不算太出众的才干,根本不可能娶得到高氏贵女。
换句话说,谢滨其实是高攀了这位正室夫人。
一个出身高贵,育有子女,甚至做王妃都有资格的结发嫡妻,一个无子嗣无根基,连来历都不清的妾室,如何能相提并论。
但目前的情况……
玉怜脂垂下眼,抚着腕上的玉镯。
这位高夫人虽门第极为不俗,但无奈身子太不争气,若是压不住夫君房中宠妾,倒也不算稀奇。
高夫人卧病多年,根本管不了事。大房内指派人手,银钱进出,账目清查等要紧庶务自然全把在方氏手里。
更别提主君房中伺候寝榻之事,谢滨只纳了方氏一个妾室,其余那些旧时的通房早在主母进门前遣散了个干净,肯定多是宿在她那里。
最要紧的是……高夫人所生的那对龙凤胎,似乎也是方氏在照顾着?
若真是如此,积年累月下来,说不得这位方姨娘已经将大房牢牢捏在手心,正妻当然便形同虚无。
即便高夫人心中不喜,想改变局面,可重疾缠身,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小轿稳稳停下,落于红木大门前,守门的侍女见着轿子,便立刻迎上来。
“奴请玉姑娘安!可算盼着您了,如夫人和大夫人都在屋子里等您呢!”这侍女长得清秀,说起话来倒是热忱。
玉怜脂扶着关嬷嬷的手从轿子里出来,悠姿雅仪,姣颜荏染,往面前一站,恍若瑶池仙子,倏然间,那侍女竟不由得痴了痴。
好个令人停睇神驰的美人儿!
在她出神之际,玉怜脂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侍女,听她所言,大房内管这位方氏竟不称姨娘,反言“如夫人”。
如夫人一词由来已久,但于本朝并不常用,尤其在尊卑嫡庶鲜明的世家之中,只因其中敬意颇深。
妾通买卖,地位卑下,若称呼妾室“如夫人”,正室难免会有所怨妒,后宅自然不安。
这位方氏良妾得此称谓,其势之盛可见一斑,她入府不过半个时辰的一段路,便已见识了两次。
玉怜脂瞥了身旁关嬷嬷一眼,老妇人微微颔首,对着面前迎客的婢女道:“不知如何称呼?”
这一声仿若惊雷,终于将眼前这个心神不知飞向何处去的婢女呶醒了。
“啊……奴婢是西院的大丫鬟,叫汀雨,姑娘请随我来吧。”那婢女回过神来,又是恭恭敬敬的规矩样,倒确与平常粗使奴仆有些不同。
玉怜脂淡淡点头,跟在她身后,一行人入了西院大门。
西院实际上并非单独零立的院子,而是诸多楼台房阁聚在一起的建筑群落,比起寻常京官的府邸还要气阔许多。
跨了门槛入内,便见着庭院小石桥旁一颗枯叶凋敝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