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着玄色便服,很贴身,但在这样的天气显得太过单薄,鬓边有些湿,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同以往的强烈侵袭感,像是刚刚从沉睡中醒来活动完利爪的狮虎。
玉怜脂忽然想起来,谢砚深似乎有清晨练武的习惯。
好几秒过去了,她愣愣地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眼神,才如梦初醒。
“深叔。”她连忙行礼问安,声音有些抖。
谢砚深一贯起得早,这处园子里寝院那边近,地方也宽敞,索性就挑了这里练枪。
其实玉怜脂刚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他身处的位置是阁楼所望处的背面,玉怜脂又登高,既然两不打扰,他没必要特意去惊她。
只是没想到,府里刁奴欺主,这样明目张胆。
他看见她的时候,她被柔软的金红枝雪底披风裹得严实,明明穿了不少,却还是看着瘦削,脸色也是苍白的,抱着个小手炉,被个丫鬟顶撞得说不出话,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却只会低着头不敢言语。
胆子小。
不争气。
……可怜。
也不知道当时说谎骗他的那股机灵劲哪里去了。
“这是你原先院里的丫鬟?”他直视她问道。
玉怜脂不用问也知道他说的是谁,摇了摇头,乖乖回话:“不是,她是前几日太夫人送给我的新婢女。”
谢砚深眉头压下:“润安堂的?”
玉怜脂点点头。
“做什么用?”他又问。
玉怜脂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我不大懂冬祭的事情,去了行宫里难免露怯,太夫人便把她派来帮我,教导规矩,以免出错。”
“教导规矩。”男人冷冷地重复这四个字。
“以下犯上,侯府何时有过这样的规矩。”他的沉怒直指地上跪着的莲芯。
莲芯慌忙抬起头,对上他寒冰一样的双目,登时吓得冷汗直流,话也有些说不清楚了:“奴,奴婢是真心侍奉姑娘的,侯爷,侯爷恕罪……是太夫人派我来……”
谢砚深收回眼,毫不理会她的求饶:“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发回润安堂,不许跟入行宫。”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三十大板,对一个不曾从事过任何苦力活,可以说是娇养出来的大丫鬟来说,打完,半条命就没了。
更何况这丫鬟不仅身娇体弱,现下可能还病着,雪上加霜。
莲芯面如死灰,僵了一秒,立刻开始磕头。
“侯爷恕罪!侯爷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侯爷恕罪……!”
莲芯磕了好一阵,等到福明指挥侍卫上来拖她的时候才猛地抬起头,哭得梨花带雨,额上磕出的红痕也没有削弱她的美貌:
“侯爷!奴婢是莲芯啊,您不认得奴婢了?求您看在奴婢贴身侍奉太夫人这些年的份上饶了奴婢吧!是奴婢不会说话,冒犯了玉姑娘,愿意领罚,但请侯爷不要发奴婢回润安堂,否则惊动了太夫人可怎么好!侯爷——”
最后那一声叫的婉转悠长,带着钩子,让人想起六月雪,无名冤。
她唤完之后,捉住她手臂要送去打板子的侍卫们都顿了顿。
玉怜脂站在旁边,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看看地上美人,又看看冷立的谢砚深。
这又是哪出啊?
桃花二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