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还得在医馆住几天,待内伤好得差不多了,再回府衙,到那时就整日缠着朱颜,非得她给自己一个答案不可。谁知,一大早,她便在一个大汉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一番嘘寒问暖,让他的心像是吃了蜜饯一样的甜。“是是是,我真是吃错药了,竟然请回来一个大爷。”朱颜忍不住吐槽。她将他带回来,不过是因为沈渡也受了伤,她反正要熬补汤,匀一些给他也好,希望他能早些恢复元气。景林让内卫府的人将王不醉和莫谦之带了下去,他则来到沈渡身边,一眼便知他不对劲。往他看的方向看去,便见朱颜和潘驰紧挨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倏地,便明白沈渡为何杀气压不住了。沈渡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既然看见了,还愣着做什么?”正在吵吵闹闹的两人这才发现沈渡和景林在路口等着,一时愣在原地。景林稳住身形,摸了摸屁股,这才往朱颜那边走去,趁着潘驰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揪开,往身上一架:“夫人,我来吧!这家伙太重了,你身上也有伤,得好好养着。”朱颜舒了一口气:“也好。”免得这家伙总是说些不着调的话。潘驰却不愿意了,“两个大男人,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放开,我自己走。”真是,沈渡这厮太不识趣,总是不经意的就出现了,他还没跟朱颜培养好感情呢。沈渡正踱步过来,听到潘驰这话,忍不住瞪他:“潘驰,朱颜是我的夫人,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你该离她远点。”“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潘驰毫不退让:“何况,颜儿是人,不是物件,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本少爷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颜儿定会对我倾心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潘公子如此多情,不知潘大人可否知晓?处处留情,倒是跟那些风尘女子相配得很。”两个人你来我往,吵的不可开交。火蛾党3“行了,不准吵架。”朱颜插了进来,“景林,将他送到客房去安置,我一会儿再去看他。”沈渡霸道起来:“不许去,既然你担心他。景林,叫那个什么秀秀的去照顾他便是,夫人没空。”“是。”景林应了一声,不顾潘驰反对,拖着他走了。潘驰有伤在身,哪里是景林的对手?朱颜斜了某个霸道的人一眼:“这下你满意了?”沈渡黑着脸,冷冰冰的开口:“你既已成为我沈家妇,狠该恪守夫德才是,别再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肩搭背,败坏我沈家的门风。”这话说得有些重,但其中透着酸气,只可惜平白被教训了的朱颜却没听出来。朱颜气得心眼子都疼:“不三不四?恪守夫德?败坏门风?沈渡,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我虽为女子,却也是书香门第出生,受过夫子的教育,别的大道理,或许不懂,但知恩图报还是晓得的,潘驰三番两次救了我的命,难道不该感谢吗?不止我,昨日在城门外的所有人都受过他的恩惠,现在他身受重伤,对他多些照顾不行吗?”半面鬼摆出的大阵,还有摄人心魂的曲子,多亏了潘驰见多识广用西域神曲与之对抗,才避免了一场内战。正是因为如此,潘驰才会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当场就吐血昏迷。潘驰这人无非就是不正经了些,他乐意调笑打趣,朱颜也由着他,无非是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罢了。毕竟,才过了一夜,内伤加外伤,怎么也不可能好得那么快?谁知会被沈渡撞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尽说些难听的话。朱颜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却把沈渡噎了个半死。是的,他无言以对。若是平时,他绝不会说出这些话来,今日却失了理智,说了许些中伤人的话来。半晌,才道:“朱颜,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时情急。”“罢了,我也不想跟你一般见识。”朱颜呼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怎么样?提审可还顺利?王不醉和莫谦之他们可有老实交代?”朱颜比任何人更希望早些将案件理清,早日将火蛾党一网打尽,毕竟他们已经盯上自己的家人了。虽说沈渡已经派了内卫府的人暗中保护,但仍旧是治标不治本的,万一有疏漏,后果她都不敢想。因此,只有将火蛾党一网打尽她才能安心。沈渡本身就清冷孤傲拉不下脸,见朱颜这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心里头沉了大石头一样堵塞难受,顿时也无心解释了,顺着她的话道:“两人嘴巴都硬,暂且撬不开,再加上百姓在场,若是用刑,只怕坐实了莫谦之口中‘屈打成招’的话,难缠得很。”“既然活人不愿意开口,那不妨去死人身上看看?暗堂内那些东西可带回来了?”沈渡点头:“安置在验尸房内了。”这些东西是物证,虽是被害者身上的一部分,但现下也无法归还,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那便一道去看看吧!”朱颜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一个荷包来,“若是心情不好,便吃些甜的,这肉脯不错,甜咸口,不腻人。”这肉脯还是她去接潘驰的路上买的,甜而不腻,当做零嘴很不错。沈渡没有接话,倒是将荷包接了过去拿在身上,二人并肩往验尸房而去。朱颜看沈渡动作,沈渡走路的时候也身量笔挺,衣裾翻飞,披肩沾染了不少灰尘,这阵子忙碌的很,纵然沈渡这么爱干净的人也来不及及时清理,胸口那里鼓起来一块,是她刚刚给的荷包。他一直目不斜视,整个人都紧绷着,大约察觉到她注视的有点久,侧过脸扫了她一眼,朱颜心头一跳,沈渡看她那一眼太过温柔,她有些不适应,尤其垂下的扇羽掩藏了锋利的眸子,里面只有她。沈渡扭头继续目不斜视,仿佛那一眼就是错觉,朱颜抬手,顿了顿,轻轻拍打自己的心口。她不对劲了……行了一会儿路,朱颜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发现提前跟沈渡说一声。“我被抓到广春堂的时候,发现王不醉让火蛾党教徒扮做半面鬼杀人取其身体一部分,似乎是跟火蛾党传闻中的‘死而复生的秘法’有关。他想复活自己的妹妹,关于他妹妹,我还得去找一趟秀秀才清楚。而且,他身上有一股佛家的儒香,不像是衣物上沾染得来的,倒像是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这么说他们费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死人复生?那昨日杀了那么多人,费心启了祭祀仪式,又为何回了广春堂还要再启仪式?”如若不是那繁杂的祭祀仪式,只怕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朱颜她们已经遭遇不测了。沈渡提出疑点后,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引君入瓮,瓮中捉鳖。”“趁火打劫,趁乱要人命。”朱颜忍不住汗颜,沈渡真是,说句话都是文绉绉的。瞥到朱颜的表情,沈渡又换了个说法:“他们这是不想我们活着走出营州,活着走出甘南道。”“看来……沈大阁领碍了别人的眼了。”朱颜踮起脚,拍了拍沈渡的肩膀,趁他没反应之前,一溜烟先走了。沈渡:“……”不过也只是身子停顿了片刻,很快便追了上去与其并行。一进验尸房,朱颜便率先将密封坛子的坛盖给一一揭开来。因此,沈渡一进来,便闻到了一股蜂蜜的香甜味。“这是?”几步走了过去,往里面瞥了几眼,里头正是一具头颅,眼睛直视着上方,没有任何腐烂的气息,就是皮肤已经干瘪收缩出皱巴巴的纹理来,嘴唇干枯成灰灰的酱紫色,鼻梁塌陷,脸颊也凹陷。就好似,朱颜摸出潘驰递给自己的琥珀石,里面有一只小昆虫,栩栩如生,腿上的毫毛都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