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黄巢的军队攻入徐州,朝廷地方政权土崩瓦解。得到消息的朱温欣喜若狂,赶紧奔回家中,找到两个大哥,要求他们跟自己一起参加农民军。
大哥朱全昱是个诚实厚道的老实人,一听此言,吓得面无人色。他战战兢兢地对两兄弟说:&ldo;反叛朝廷,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不能做,万万不能做!&rdo;
朱温一听,哈哈大笑:&ldo;大哥说话怎么像一个妇人!大丈夫岂能苟活于世!凭自己的力气干出一番大事,搏得一身荣华富贵,那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我宁愿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去搏一搏。你们难道愿意一辈子在这个穷村子里,给别人当一辈子牛马?要是那样,我还不如不要这颗头!&rdo;
朱温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高喊着,他挥动的左手在空中剧烈颤抖。
二哥朱存虽然不像朱温那样胆大包天,但也算个有胆量有想法的人,被弟弟一鼓噪,顿时热血沸腾地表示要一起投军。
两人如此闹腾,朱全昱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呆立当堂,无言以对。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过了很久,一个充满了怨恨、贪婪和狠毒的声音突然响起:&ldo;不用再言,我一定要去。我命由我不由天!&rdo;
朱全昱觉得后背一阵发麻,他转过头,看着朱温那张扭曲变形,神情可怖的脸,惊得目瞪口呆,面前的弟弟就像一头急于捕食的饿狼,不顾一切地要挣脱束缚他的锁链。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二人便辞别家人,径直往农民军的大营奔去。
初升的朝阳照亮了村口的那条小路。当朱温挺着胸脯,大踏步走向他梦想的军营,义无反顾地冲向他期待已久的乱世时,肯定感受到了&ldo;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rdo;的那种狂放和豪情。
2.蜕变
朱氏兄弟如愿以偿成为黄巢军中的一员。
进入军营这个全新世界的朱温发现,自己找到了属于他一生的归宿。
身边的人都是跟他一样,曾经被轻视被侮辱的年轻人。他们有自己的梦想和原则,有自己的尊严和思想,但却被人轻视,被人践踏。他们对权贵有着天然的敌视,火焰正在他们胸口熊熊燃烧,每个人都在幻想凭借一双手杀出属于自己的世界。
激情、青春、叛逆和对命运的藐视,这个地方完全不同于那个困住了自己十余年的乡村。那里禁锢了他的灵魂太久太久,现在他终于解放了。
激动不已的朱温拉住朱存的衣袖,哈哈大笑:&ldo;哥!看来我们当兵这条路是走对了!以后吃香喝辣不说,再也不会受人欺负!&rdo;
朱存却显然没有这么乐观。他欣赏和相信三弟的胆识和斗志,但他知道,走这条路意味着什么。
&ldo;仗还没打一场,你瞎乐个啥!等上了战场,你才知道当兵打仗是什么意思!&rdo;
&ldo;切!&rdo;朱温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看身边这么多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再看看密密麻麻的刀枪和战旗,难道还会有什么比我们更强大?难道还有谁能击败我们?
农民军在徐州并没停留多久,他们很快向西进发。黄巢的目标是豫西重镇汝州(今河南临汝),他希望乘势进逼洛阳,威胁关中。
朱温、朱存跟着大军的滚滚洪流一路向西。朱温的话少了起来,他背着一把大刀低头走在朱存旁边,一言不发。离开了老家,两个人都莫名地感受到一丝恐惧。未知的目的地,未知的前程,未知的战斗,没有人知道前方就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单调而疲乏的行军持续了好多天,当汝州的界碑映入这些农民军士兵眼帘的时候,整支队伍忽然骚动起来。
数匹快马扬尘而来,为首一人厉声大喝:&ldo;将军有令!立即整队,我部为先锋,即刻进攻郓州城!&rdo;
人流就像爆炸一般轰然散开,人们在四处乱跑,急急忙忙去排成战斗队形。
朱温的头脑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朱存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急忙向队伍中央跑去。
战斗就要开始了!朱温觉得血液从脚底&ldo;轰&rdo;地一声直冲到头顶,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全身肌肉一下子绷紧。
这不是街头田间的谩骂斗殴,这将是真实的杀戮,是面对面的生死搏杀。
朱温从背后摘下那把沉重的大刀,他注意到自己的左手又开始剧烈地抖动。不能让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朱温把颤抖的左手藏进怀里。
&ldo;你没事吧?&rdo;朱存不安地看了弟弟一眼。
朱温摇摇头。朱存看到他的脸涨得通红,红得就像血的颜色。
朱存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安慰,叮嘱,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他也是第一次打仗,他只希望当这场战斗结束的时候,还能再见到弟弟。
面前站着这么多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他们紧张得就像一群小孩。不知道几个时辰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在同一个世界见面。
朱存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他不该这么冲动跟着朱温一起来参军,他应该和大哥一样阻止自己的弟弟。战斗还没有开始,但他已经尝到了残酷的味道。
战鼓擂响了,沉重而有节奏的鼓点声就像催促死亡的咒语。这支军队缓缓前行,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