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仍在继续,远处郓州城头的哄笑声更大了。王言的士兵躺在冰冷的壕沟里个个呆若木鸡,大气也不敢出。
王言呆呆地看着壕沟里苍黄的泥土,忧郁地思考着。进攻?在箭雨中死路一条。跑回去救火?会被弓箭射烂屁股,搞不好还会被暴躁的朱温砍了脑袋。貌似最保险的就是继续窝在这条土沟里面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王言还在继续纠结地头脑风暴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恍惚了。面前的黄土晃动起来,而且越来越厉害。
王言揉了揉眼睛。他并没有做梦,大地在晃动。然后,他听到了猛烈的战鼓声和巨大的呐喊。
这支在土沟里趴了整整半天的军队探出了头,他们看见冲天的尘土和巨大的浓烟正从郓州城西北腾空而起,浓烟后是潮水般的军队,高举着刀枪在猛烈的箭雨中向城楼冲锋。在这支军队中飘扬着无数面战旗,写着大大的&ldo;牛&rdo;字。
牛存节已经开始攻城了!
王言如梦初醒般地站起来,抖了抖僵硬的双腿。他抬起头,强烈的日光照得他有些眩晕,显然时辰已经过了正午。
又呆立半晌,王言才猛然醒悟,他唰的一声拔出腰刀,厉声叫道:&ldo;牛将军已经开始攻城!兄弟们,冲啊,杀进郓州城!&rdo;
这条一直死寂着的壕沟终于苏醒了。士兵们擂起战鼓,挥动着战旗,涌上木船,拼命向护城河对面划去。
城西北的喊杀声更加炽烈,王言急得冷汗直冒。朱温治军一向严明,要是贻误了战机,这整支军队都没有好下场。
王言带着士兵终于渡过了河,他们来不及收拾木船,拾起武器,向城门冲去。
城下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被檑炮砸出的巨大土坑。王言带着这群士兵冲到城下,然后开始手忙脚乱架起云梯。
就在此时,那两扇巨大的城门竟然缓缓打开了。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郓州将领从城门后面飞了出来,正好掉在王言面前,鲜血溅了他一身。
王言呆立当场。一员大将骑着战马,提着长刀,缓缓踱出城门。
&ldo;你来晚了,王都将。&rdo;牛存节拍了拍臂甲上的血迹,笑道。
乾宁四年(897年)正月二十日,朱温大将牛存节率部攻破郓州,天平军节度使朱瑄丧命。
郓州刚一得手,朱温即令屯兵兖州的庞师古、葛从周发起进攻。事不凑巧,此时朱瑾与河东大将李承嗣正出兵到丰县、沛县一带搜括军粮马料,为长期抗战做准备。汴州大军一围城,没有了主心骨的兖州城内顿时大乱。
朱瑾的两个儿子都是花花公子,没了老爸撑腰,早已慌作一团。留守将领康怀英虽然是名勇将,但见大势已去,也不愿意给朱瑾一家当炮灰,于是软硬兼施,逼着朱家二位公子献出兖州投降庞师古。
还在沛县大肆搜刮的朱瑾惊闻兖州失陷,只好与李承嗣率领部下奔往沂州(今山东临沂东南)。沂州刺史见朱瑾已成丧家之犬,于是关闭城门,拒绝其入城。朱瑾没办法,一路退往海州(今江苏连云港市西南)。
庞师古显然不肯善罢甘休,指挥大军一路穷追,沂州、海州、密州(今山东诸城)相继落入汴军之手。
被一路追杀的朱瑾无计可施,干脆渡过淮水,逃往淮南投奔杨行密。
&ldo;杨行密。&rdo;当朱温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觉得陌生而熟悉。他在大脑里搜寻了很久,终于想起十年前的某一天,曾经接到过这个人一封言辞极尽恭顺的求援信,推荐他兼任淮南节度使,请他领兵消灭正在淮南干尽坏事的孙儒。而那次兵发淮南因为时溥在关键时刻作梗化为泡影。从那以后,战河阳,灭时溥,攻齐鲁,遥远的淮南早已被他抛到脑后。而这个当年曾经对自己卑躬屈膝的人,现在怎么敢收留朱瑾,公然与他为敌?
或许朱温从来也未曾留意过,当他在中原腹地四处征战的时候,也正是杨行密席卷淮南,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此时的杨行密已不是当年被秦宗权的部下孙儒逼得几乎跳海的败军之将,更不是为了在淮南站住脚跟不得不向朱温俯首称臣的落魄将军。经过十年的经营,杨行密已将盘踞淮南的大小军阀清扫一空,成为淮南道的无冕之王。羽翼丰满的他早已决定与朱温分庭抗礼。
乘朱温忙于对兖州、郓州用兵之机,杨行密继续扫荡淮河南岸的各个重镇。他先后攻取濠州(治今安徽凤阳)、寿州(治今安徽寿县),袭占涟水,沿着淮河建立起一道严密的防线。他很清楚,仅仅一河之隔的那匹狼,终究有一天会对他露出本性的。
兖州被击破,朱瑾逃亡淮南。杨行密坚定地将其纳入麾下,甚至还委任他为徐州节度使。这意思,你的兖州被朱温夺了,那就干脆去把朱温的徐州抢过来安家吧。
朱温虽然巴不得对朱瑾斩草除根,但淮南军的势力已远非当年,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朱温决定暂且班师。这一次回家,他身后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而且是姿色甚好的女人。
如同其他胜利者一样,他们都以最大程度的践踏和羞辱失败者为乐,而霸占失败者的妻子毫无疑问是其中最有效也最让人满足的方式。
朱温当然深谙此道。
早在十年前,当他还在和秦宗权在中原一团乱战的时候,他就习惯在军营里偷腥。那一次,他看上的是一个亳州军妓。仗打了一个多月,那个女人也陪了他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