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心里很清楚,契丹人早有觊觎中原之心,只是暂时羽翼未丰而已。所以心机极深的阿保机需要在南方找一颗大树,看中原哪个势力更强,就暂时依附哪个。不管今后契丹人会不会翻脸砍树,但现在阿保机能以重礼前来贺喜,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在耶律阿保机的心目中,他已经成为中原实际上的霸主。这一点让李存勖非常受用。
送走契丹使者,李存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和得意。顺利将幽州之地收入囊中,完成了父亲的第一个遗愿,这让他在河东的威望如日中天。不仅如此,他还找到了这个世上唯一的知己‐‐美艳绝伦,满腹才情的刘玉娘。当他在万众瞩目中走上红毯,刘玉娘娇媚地挽着他的臂膀,让他顿生&ldo;英雄配美人&rdo;的豪情与满足。连远在边塞之外的契丹人都闻风而动,主动前来交好,这令李存勖不仅飘然自得。
几年前,父亲突然病逝,二十出头的他被一下子推到了乱世的前台。靠着惊人的顽强和毅力,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步步走向舞台的中央,站到历史的聚光灯下,取得了一个个惊天动地的大胜,令天下侧目。现在想来,这一切就宛如一场梦,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管怎么样,最艰难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至于现在,不如放下一切,疯狂和放纵一回。
这一夜,晋阳宫中,烛火摇曳,觥筹交错。刘玉娘娇依在李存勖身边,双颊绯红,明眸善睐,李存勖开怀畅饮,笑声爽朗。众人纷纷起身,碰杯敬酒,心情大好的李存勖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地牛饮。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张承业端着酒杯,慢慢踱到李存勖面前。他看了看眉飞色舞的李存勖,又看了看风情万种的刘玉娘,颤声道:&ldo;老臣不胜酒力,要告退了。明日还有明日事,请大王也早些休息……&rdo;
李存勖哈哈一笑:&ldo;七哥酒量谁人不知!这才刚刚起性,还早,还早,七哥不能走,不能走……&rdo;李存勖和张承业感情极深,私下都叫他七哥。趁着酒意,李存勖霍然起身,端起满满酒杯,递到张承业嘴边,放肆地大喊:&ldo;来,来!我们先干完这三杯酒再说!&rdo;
看着李存勖得意忘形的样子,张承业心中一阵刺痛。肩负重任,少年成名,身处乱世的李存勖需要担当的东西远远超过想象。如今大业刚有起色,便沉溺酒色,肆意放纵,这让张承业极为痛心。想当年,先王李克用虽然读书不多,为人鲁莽,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忧虑国事,在众人面前更从未有过这样轻浮的举动。张承业推开李存勖的手,冷冷地说:&ldo;大王,老臣这就告辞了。&rdo;
&ldo;倚老卖老,你这是要拂了大王之兴吗?&rdo;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张承业,德高望重的老臣,更为河东立下不世功业,就连李克用在世时,也不会对他如此无理。说话的人正是已喝得微醉的刘玉娘。她一双大眼盯着张承业上下乱转,手却紧紧挽住李存勖不放。
李存审性情耿直,平素又极为敬重张承业,见刘玉娘如此放肆,几乎就要站起来来喝问。他刚一动,只觉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衣袍,硬把他扯回到座位上。&ldo;此女深得大王宠爱,你不要生事!&rdo;周德威沉声道。&ldo;哼!这女人刚刚当上王妃,便如此飞扬跋扈,这样下去,如何了得!&rdo;李存审忿忿不平。&ldo;大王正在兴头上,你多说无益。这事以后再说。&rdo;周德威把酒杯塞在李存审手中:&ldo;来,喝酒喝酒……&rdo;
张承业却面不改色,对刘玉娘的话就当没有听见。他对李存勖行了一个礼,告退而去。酒性正浓的李存勖却好像什么都没觉察到。他兴致高昂地举起酒杯,对着众人大喊道:&ldo;七哥走了,我们继续喝,一醉方休,哈哈哈!&rdo;众人急忙端起酒,起身应和,大殿内又是一阵觥筹交错。
喧嚣的酒席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李嗣源。众人皆醉之时,唯有他面无表情,冷冷看着满面红霞,千娇百媚的刘玉娘,发出了一声不易觉察的冷笑。
夜已深,晋王寝宫之内,红烛乱摇。李存勖和刘玉娘疯狂地滚到了榻上,巫山云雨,颠龙倒凤。过了许久,李存勖满足地盯着床顶上那朵盛放的牡丹花,觉得无比满足与惬意。这一刻,那从幼年来便挥之不去的紧张与沉重从他身上彻底卸下。生死相搏,宫斗权谋,顷刻间烟消云散。
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直涌上心头,他披衣而起,拨亮烛火,铺开一卷宣纸,泼墨挥毫。刘玉娘悄悄来到李存勖身后,抱住他那强壮的身躯,低头看着这首刚刚写就的词作。&ldo;薄罗衫子金泥缝,困纤腰怯铢衣重。笑迎移步小兰丛,亸金翘玉凤。娇多情脉脉,羞把同心拈弄。楚天云雨却相和,又入阳台梦。&rdo;刘玉娘用她特有的娇媚之音吟出这首词,更显千转百回,韵味无穷。
&ldo;楚天云雨却相和,又入阳台梦。真是轻柔婉丽,余味无穷,却不知这词牌何名?&rdo;
李存勖愣了愣。他看着那卷纸,嘿嘿一笑,提笔在&ldo;阳台梦&rdo;三字上画了个圈,&ldo;就叫阳台梦如何?&rdo;
&ldo;阳台梦。好名字,这曲词牌足以流传千古了。大王不仅神武英明,还有如此不世的才情,着实让妾身甘拜下风。&rdo;刘玉娘用她蛇一样的身体温柔地缠住李存勖,眼里那欲望之火正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