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见贺景嫣,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便勾起一抹怨毒的笑,那笑容扯得脸上伤痕生疼,何昭容的声音从拔步床阴影里挤出来,带着喉间痰鸣般的嘶哑:
"我道是哪路贵人,原是贺家那位惯会装观音的小主。我竟不知小门小户的贺家也能出来你这么一号人物,贺景嫣,你倒真是好手段!当年在御花园被我赏了耳光,如今倒能来冷宫瞧我的笑话了?"
何昭容看着平日里被众人欺负得十分狼狈的贺景嫣,她那张明艳贵气的脸此刻却是平静的望着自己,可眼角微眯的弧度却出卖了她。
这贱人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平日里是出了名的不争不抢,也不轻易和谁亲近,宫里人看不上她的家世,就连陛下平日看起来也对她不过尔尔。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着无害的人,居然可以害了冯淑妃流产,还栽赃到她的头上。
她盯着贺景嫣那张平静的脸,咬牙切齿:"你这贱人平日里装得不争不抢,谁能想到是条美人蛇蝎!”
“敢来冷宫瞧我热闹,你不过也是个得志的小人罢了!”
贺景嫣慢慢走近她,银线绣鞋碾碎了一只爬过脚背的潮虫,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何昭容,只眼角微不可察地一挑,冷声道:
“小人也好,君子也罢,现而在这冷宫的是你,而非我。”
何昭容眼色晦暗的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说罢,从袖中取出个锦缎荷包,随手丢在破床上。
荷包散开,里面滚落出几枚血淋淋的指甲,何昭容见状脸色煞白,瞳孔骤缩,厉声喝道:"你这是何意?"
贺景嫣立在当地,月光透过破窗洒在她脸上,半边明亮半边阴翳,恰似半阙残词,显得她整个人阴气森森,宛如索命的女鬼:
“这可是你家那位会药理的女使呀。”
贺景嫣眼里荡漾着阴森的起伏,与平日贵气端庄的模样截然不同,她上前一步,裙角扫过地上的瓦砾,眼中忽有泪光闪动,却非悲戚,而是怨毒凝成的寒星:
“冯淑妃不过害我在冷宫里几个月,我始终都是能出来的。而你却是害我流产,就连烟霞都被当了替死鬼。何予芹,你们何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冯淑妃不过是被你捎带上的,懂吗。”
贺景嫣逐渐缓了过来,何昭容却突然对上她的眼睛直笑,声如破锣:
“贺景嫣,你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可我却是收到风声。别人或许不知,我却是瞧得明白,庄德妃宫里的一个洒扫太监可是你的人。。。。。。”
这话未说完,便被贺景嫣冰冷的目光截断。
她见贺景嫣眼中闪过一丝动摇,笑得更狠。她抬起枯手,指向破窗外的冷月:
"你瞧那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可咱们这些人啊,早就被碾成了月宫里的桂树灰,连影子都照不进这琉璃瓦。。。。。。"
贺景嫣转身就走,斗篷在夜风里扑拉作响,如暗夜蝶翼,只留下满室蛛网与怨毒,在月光下静静纠缠。
她没有回头,却听见身后传来何昭容低低的哼唱,那调子竟是当年贤太妃最喜欢的《霓裳羽衣曲》,只是荒腔走板,如同鬼哭。
廊下的积水里,倒映着贺景嫣仓皇的身影,而水面上漂浮的一片桃花瓣,正被血水污染成深紫。
她长得十足像级了贤太妃,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她的耳边回想起何昭容的哼唱,却十足的想起了祖父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由得满泪纵横,却又不敢哭出来,只得咬碎银牙往前走。
自己的父亲竟是瞒得自己严严实实!
贺景嫣回到宫中时,烟露早已候在廊下,见她回来欲言又止,微微松了口气,却是神色复杂。
她想起除夕宴上那日,贺景嫣见到贺景春的情景,几乎是错愕了许久。
贺景嫣却是一早就注意她许久,沉声道:“怎么,觉得我狠毒?”
烟露慌忙跪下来,再抬头时已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