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明撕了个肥硕鸡腿递过来,他却握住五弟弟的手腕,将鸡腿塞回他口中:“原就是给你备的,我用过早饭,并不饿。”
贺景春笑着坐下来,看他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啃得忘形,又忍不住添一句:“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他抓起鸡翅膀啃得啧啧响,又掰了个鸡腿啃得汁水淋漓,忽然把鸡骨头往贺景春嘴边送:"三哥尝尝这鸡皮,比李妈妈做的糖耳朵还脆。"
贺景明见贺景春摇头,便坏笑着把鸡骨头往桌沿一磕,抽出根完整的腿骨递过去:
"那给你攒着玩,像不像三哥你医书里画的胫骨?"
此刻他啃完鸡腿,又用指腹把鸡骨上的油花抹在宣纸上,歪歪扭扭画了只肥鸡:
"这是给你的谢礼。"
贺景春看着他同自己闹,又望向那张油腻腻的宣纸不由失笑,还很好脾气的叠起来让丰年收好了。
贺景明正吭哧吭哧的吃起来,他咽下鸡肉,忽而正色道:
“听闻二姐姐婆家见她久无身孕,正逼着二姐夫纳侧室呢。等我考完,定要找二姐夫说道说道,哪有这般轻慢妻子的道理!”
贺景春赶紧制止住他:
“胡闹。三婶婶已托我寻了悬壶阁的张大夫,专治妇人症候,我已打点好让她带二姐姐去瞧。你只管安心考试,旁的事莫要插手。这等家宅之事咱们小辈插不上手,我也只能帮二姐姐找大夫瞧瞧身子,好好调理着,日后好生个哥儿。”
他摇摇头,一想到以往在家十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贺景妍,竟也在信里好脾气的说起这事,明里暗里的透露婆婆对她不满的事,十分无奈,小池堂窗外松树影摇曳,映着窗纸,更添几分愁绪。
唉。。。。。。
贺景明继续吃着那只鸡,贺景春忙给他端了壶菊花茶,又递过帕子让他擦手,等到他把那只鸡都吃完后才带着丰年去飞雨阁。
贺景时却已经在里面替贺景昌整理东西了,他正往贺景昌的竹篓里塞棉被,嘴里念叨:
“夜里凉,护膝可得绑紧了,别学你二哥,冻得直打喷嚏。”
看到贺景春过来,指着他冲着贺景昌笑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人定是要过来给你添东西的,比算卦的还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看贺景春带来的东西。
两支紫毫笔笔锋锐利如出鞘剑,十锭松香墨块乌黑发亮,透着淡淡的松烟香,还有一方四合砚,石质温润,砚背特意没有刻字。剩下的便是夜里用来防夜寒的鹿绒护膝、一床棉被及一匣桂花糕、绿豆糕等细巧茶点。
他摸出方四合砚:“这砚台你先用着,比我给你的那方端砚轻些,考场里拿着不费劲。”
贺景时忽而瞥见贺景春袖中露出的药包,不由得双眉紧蹙:“你脸色看起来不好,可是又发咳疾了?”
贺景春只笑着摆手道不妨事。
此时贺景昌正在案头理书,案头堆着《礼记》与策论范文,他却神色沉静,如松如竹,闻言抬眼望来,目光沉静如水,嘴角却含着三分笑意:
"三哥哥昨夜当值,怎的还劳神过来?"
见到没有带字的,贺景时这才放到贺景昌的竹篓里,拍着贺景昌的肩膀认真叮嘱,神色转为郑重,语气恳切道:
“虽说父亲也过来说了两句,我却还要再唠叨两句。这次秋闱只当平日一试,无需过于紧张,你且放宽心,纵使不第,三年后再考便是。咱们贺家子弟不求一举登科,只是场上需尽心竭力,莫负了十载寒窗,但求问心无愧。”
贺景春将鹿绒护膝和棉被放进竹篓,又把一盒子杏仁酥递给他:“这是铺子师傅新做的,你夜里温壶茶配着吃,别委屈了自己。”
说罢贺景春又往贺景昌的炕桌上放了包炒栗子,招呼二人过来吃。贺景昌看那栗子壳上还带着暖意,想必是刚从糖炒锅里捞出来的。
贺景昌在一旁垂手站着,常在国子监穿的青布儒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一丝不苟,领口袖口纤尘不染。
他点点头,盖住了手腕深处的红痕,那是前日在国子监被同窗推搡留下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