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靠自己本事吃饭,底气总是很足的。我病得脾气不大好,请你原谅。”
“阿姨不知道以前您隔着门的那顿教诲,对我影响有多大。也幸好我运气,赶上好时代,能靠本事吃饭。阿姨您休息,不打搅了。”
“到底还是替你妈说话。”
宁宥一笑,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放到唐太太枕头下:“阿姨,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您买些补品养身体。您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好人有好报。”
“唉,钱不能收,我们教师有劳保、有医保,不缺钱。你妈上次拿来的让我退回去了,你的更不能收,我们不能随随便便地占别人便宜。你……”唐太太抬起手示意,宁宥忙起身,用双手握住她的手。唐太太道:“你不用道歉。你不需要我原谅,跟你无关。你是好孩子,你回家吧,别太晚了。”
宁宥一听,眼泪哗地下来了。这辈子、这耻辱,她一直藏在心里不敢提起,时时刻刻严厉地提醒自己不能靠美色走歪路,甚至郝青林有外遇时,她都忍不住想到唐太太当年对她家高抬贵手,直到她家混到略有起色时,才手起刀落,将唐叔叔与妈妈的关系斩断,依然坚强地维持唐家的完整。她也试图学习。这些心事她从未跟人提起,今天忍不住捧着唐太太的手,哽咽着全说了出来。
唐太太听得连连叹息,泪眼蒙眬地问宁宥:“你看看我现在,还觉得我这榜样有意思吗?”
“有。”
“好吧。你回吧,别太晚了。好好待自己,好好待孩子,别学我太委屈自己。人不能太憋屈,会憋出病来的。这话你也要牢牢记住。”
唐太太让儿子务必将钱还给宁宥。宁宥无奈,只好收回。
唐原本一直默默听着,此时起身送宁宥出门,但出门就警惕地问:“你怎么打听到我妈病房的?”
宁宥还在抹眼泪,抹了半天才道:“简宏成告诉我的。一个简敏敏,一个宁恕,为了提防这两个人胡闹,简宏成只好跟我沟通交流。再说我们是高中同学。”
唐点头:“这样。宁恕今天的作为显然你也听说了?”
“是啊,我今天来先去的宁恕那儿,但我没能说服他,只能来提醒你必须做出自我防护。你得相信遗传,我在宁恕身上看到我爸的极端性格,我怕他对你做出不利举动。他恨你放走简敏敏。我没把阿姨的病房告诉宁恕,那么靶子只会是你了。”
唐一直陪宁宥等电梯,道:“知道了。宁恕跟你不一样,宁恕多不实之言,我对他一直有所防备。”
“宁恕能力不弱,又是……”宁宥迟疑好久,终于还是咬牙说出来,“宁恕可能成为亡命之徒。你千万不要大意。”
唐听得大惊,一边是想不到宁宥这么说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一边是想不到宁恕这么个翩翩白领会与亡命之徒联系到一起。他悚然动容了。
电梯来了,宁宥与唐告别。唐看着宁宥神情复杂,可终究没说出来,直到回到病房,才跟妈妈说:“宁家倒是有个好人。”
唐太太道:“那女孩子已经活通透了,做人不会变啦。她来一趟,我心里舒服许多。唉,我不是因为她也遇到家庭问题才舒服的,真不是啊,我没坏心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气顺了好多。”
“那就让我替你擦个身?”
唐太太不禁笑了。
与唐在电梯里分手后,宁宥只觉得无比轻松,从电梯里走出来,走出住院大楼,从空调房间走入依然热气蒸腾的夏夜,却觉得如沐春风,步履轻快,人就像要飞起来一样。
她才走出十几步,就被旁边抱臂站着的田景野大声叫住:“宁宥,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宁宥扭头一看,田景野就站在她刚才经过的阶梯边。她居然没看到:“你怎么也在这儿?”
田景野走过来笑道:“想什么好玩的心事啊?我拼命跟你招手,你都没看见,我只好破坏这儿的宁静了。”
宁宥肿着眼皮笑道:“解开了一个多年前的心结。”
田景野点头:“难怪某些人急得发疯,说你手机都关了,非要我过来看看。原来如此,呵呵。”
宁宥惊愕:“某些人还能再无聊些吗?”她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有好几通简宏成的来电。原先是简宏成来一个电话,她按掉一个,等她去见宁恕与唐太太时,不想被打断,就关了手机,想不到简宏成就给急成这样了。
“你也笑得诡异。”她接通简宏成的电话。
田景野大呼冤枉:“我正忙呢,硬是让简宏成逼过来的,还让你说诡异。快解决问题,好让简宏成放过我。”
接通电话的简宏成劈头就怒道:“是人吗?不接电话也罢,干吗关手机。”
宁宥笑道:“抱歉,抱歉。我解开了一个心结,跟唐处妈妈的。顺便跟唐处提醒了一下宁恕的危险状态。你矜持一点儿,我开着免提呢,田景野也听着。”田景野乱笑。
简宏成疑惑地道:“你以前跟唐处认识到跟他妈有心结了?”
宁宥顿足:“你胡说八道,唐处妈以前是老师,明白了吧?我这种问题家庭出来的孩子问题很多。不想说了。”
宁宥说的不能说不是实话,只是删繁就简了太多,听到简宏成与田景野耳朵里,就理解成另一种状况。宁宥也是有意误导,事关妈妈,又与两人无关,她不想透露细节。
果然简宏成放心地道:“早说嘛,省得我担心一天。”
“我又不知道会面结果会怎样,万一给打出来了呢?行了吗?可以放田景野走了吗?他忙着呢。”
“慢点,再说会儿话。田景野,多谢多谢,你去忙吧,我回头找你。”
田景野笑骂:“是人吗?过河拆桥。”
宁宥虽然有些尴尬,可忍不住笑了。简宏成只得悻悻地道:“最关键的问题还没说,说了就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