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宏成笑笑,没说话,满意地看着对座长沙发上的三个人,宁宥坐右边,郝聿怀坐左边,小地瓜坐中间。他觉得很满足,满足得懒洋洋地不愿动弹,只想这种时光能持久。
可是,郝聿怀不让他歇着,热情地问:“班长叔叔,你要跟妈妈商量什么?”
简宏成一愣,赶紧将脑袋运转起来,道:“商量你妈弟弟的事儿。只是不大方便在你们面前讲。”
郝聿怀一听,就没劲了:“啊,没兴趣,你们讲,我们去隔壁店吃甜品。妈妈,这个费用得你出。”他手一伸,问妈妈要钱。
简宏成飞快摸出百元大钞,交给郝聿怀。但郝聿怀一把将钱退回去:“我比小地瓜大,该我请小地瓜客。既然我请妈妈的客人的客,就得妈妈掏钱。”
宁宥本来见简宏成掏钱了,就把包放了回去,闻言,只得又拿了出来,将钱交给郝聿怀,又是哭笑不得地道:“每天算计我的钱。”
简宏成笑道:“逻辑相当清楚。”他看着郝聿怀领小地瓜出去,笑得看不见眼睛。
宁宥这才霸道地道:“我弟又怎么了?”
“宁恕三天没好好睡觉了。他不敢回家住吧,大概怕连累你们妈,这几天都住在宾馆。他得罪的人到各个宾馆放话,发现他的车,报上来就给五百块。那些保安工资才多少啊,踊跃得不行。他得罪的人就每天每夜地跟他装神弄鬼,吓他。”
宁宥听得脸颊一抽一抽的,眼睛早转了开去,无法直视简宏成。
简宏成看得清楚,沉默了一小会儿,道:“我有分寸。”
宁宥听了,抬眼看向简宏成,叹道:“宁恕其实很会办事,脑筋很好,我从小就佩服他的机智。”
简宏成完全是看在宁宥的面上,言不由衷地道:“是啊,他智商挺高。”
宁宥只得给个白眼:“不要假惺惺的。”
简宏成笑道:“明明不是假惺惺,而是功利。”
宁宥想笑,又不想让简宏成得逞,鼓了鼓腮帮子,硬是忍下了,而忍下了,就很快笑不起来了,这话题之下,她心里怎么都轻松不起来。“可是宁恕做出决定,干出事之后,却不愿承担责任。可能承担责任又琐碎又无聊,还很辛苦、很不好玩,反正从小都是我扫尾,谁让我是姐姐呢?可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连我都不肯再帮他承担了,你又‘有分寸’个啥?还是管好你自己,宁恕穷途末路时的破坏力有二十多年前的事做参考。”
简宏成依然笑容可掬地道:“承担责任这东西,向来是虱多不痒。我有分寸。”
宁宥无奈地看着简宏成,拿出手机,点开刚刚与小地瓜、郝聿怀一起拍的照片,摊在桌上,给简宏成看。
简宏成一看,就由衷地道:“现场明明还有一个我,这么好的照片,怎么可以把我漏拍?”
宁宥不理会简宏成的话中有话,盯着简宏成,将照片放大,移位,很快屏幕上只留下小地瓜的大头像:“承担责任这东西,向来是虱多不痒?”
简宏成看着手机不语,但从进门起一直轻松愉快的笑容隐退了,代之以娴熟的、职业的笑,虽然都是笑,可瞒不过心细如发的宁宥。简宏成笑道:“是啊,又当爹,又当妈,才知道养个孩子,比上班还累。”
宁宥嘴角噙笑,款款地道:“陈规矩整个高中三年都在试图改造我,为此她利用职权跟我搬到一起,利用职权跟我上下铺了三年,利用职权试图约束我,不让我使坏。我从来都心里讥笑她不自量力,一直烦她,也一直调戏她。可我这阵子经历很多事,很多感慨,再回想起来,她总是为我好吧,尤其是她得克服多少心理障碍,才能试图为我好。我已经越来越甘愿帮她恢复正常。”宁宥按了一下手机,小地瓜的头像从屏幕消失,屏幕又恢复黑漆漆的一块。尔后,她笑眯眯地看着简宏成:“而你,跟陈规矩男主外女主内,默契了整整三年。”
简宏成想了会儿,道:“不如,你直接就骂我禽兽。田景野见面就骂我臭渣男。”
宁宥收起笑容,果断指出:“直到我亲眼看见小地瓜。”
一向脑子活络的简宏成愣是又想了会儿,才道:“你那条‘是人吗’短信……讲的是这事?不是我猜的其他意思?”
宁宥冷静地道:“别试图打岔。”
“但这条短信在我眼里非同小可,我必须弄清楚。”
宁宥的脸一下子红了,伸手按下手机,打开页面,又调出小地瓜的头像:“事关人品,我也必须弄清楚。”
简宏成问:“事关谁的人品?为什么不问我猜的其他意思是什么?”
宁宥被问住。她可没简宏成脸皮的厚度,迅速将手机收回包里,而后对着简宏成微微一笑:“拜托你,我妈的安全。”
简宏成忙弹起身,坐直了:“别一言不合就打算走。你我都是一脸笑嘻嘻、一肚子小坏水,好不容易都有时间能坐一起说说话,我珍惜万分呢。别走。”
郝聿怀老远地隔着玻璃看见这边两人的肢体语言,不由得道:“我妈和你爸吵起来了。”
小地瓜头都不抬,继续吃他的甜品:“我爸爸肯定赢。”
郝聿怀看一眼小地瓜,嘿嘿一笑。他还没见他妈妈输过。他在心里给那边的局面下了赌注。
宁宥道:“我又没走,等灰灰他们吃完回来。”
简宏成只得摊开手道:“我这人不喜欢藏秘密,但对秘密守口如瓶。你只要相信我的人品,OK?”
郝聿怀在远处一敲桌子,笑道:“我妈赢了。吃完了吗?结账,可以回去了。”
宁宥拿正眼看了简宏成会儿,点头,又郑重点了一下头。
郝聿怀大惑不解:“和解?”
小地瓜趁机大声声明:“肯定我爸爸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