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田景野的朋友一把将田景野拉进屋,道:“你没弄错?全身上下都是香奈儿家的货色,能安心在我这儿工作?”
“放心啦,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要挣钱买吃喝。人你是看了,答应吗?”
“当然答应啊,只要你照顾我生意。”
“OK。你尽管给她压工作,她的底子和潜力都不差,压得出来,也学得起来。但你得给她理顺与同事的关系,千万别让她辞职。拜托,拜托。”田景野是真的打躬作揖。
“跟我客气什么。一定做到。我们这儿的员工只要三个月试用期后做的工作拿得出手,我都当爷爷一样供着,你又不是不知道。”
田景野大笑:“奶奶!”他开门出去,招呼陈昕儿离开。
等进电梯,田景野装作不经意地道:“这间公司的环境怎么样?”
“不大,但看上去装饰得很豪华。”
“老板是我带出来的,现在青出于蓝,发展得非常快,每次见面都要问我有没有好手介绍给他奴役……哎,看我尽瞎说大实话。”
陈昕儿听了笑:“果然是大实话。”
田景野道:“你不反感就好。反正选择是双向的,我朋友觉得你看上去不错,有我打包票,他认可你的人品。你看看要不要到这儿上班?”
“我?我什么都不懂。”陈昕儿一想到办公室里那帮男女抬起头看向她时,那齐刷刷的精明的眼神,先是慌了。
“你是注册会计师!我朋友这一行学校不教,找人纯粹看底子,看智商够不够,看学不学得进去,都愿意找原本一张白纸的人进来自己培训。你行的,注会证就是你的底气。”
电梯到了地下一层,陈昕儿却面红耳赤地站在电梯里无法挪窝。田景野扶着电梯门,疑惑地问:“怎么了?再不行你把注会证找出来给我,我替你去朋友的事务所里挂个名,你每月领钱就是。多大点事儿,有我在呢。”
陈昕儿更是快将脸埋进胸口出不来:“我还差一门……没考就去深圳了。”
田景野愣了一下,但立刻若无其事地道:“哦,那也没什么。走吧,吃饭占位置去。我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
可陈昕儿不肯挪窝,期期艾艾地非要把话说清楚:“那时……那时宁宥一边怀孕生子,一边气贯长虹地在职读研,拼下硕士文凭和工程师职称,我却被公司开除,一张脸没地儿搁,就跟她谎称我拿下注会了。当时大家都知道我在考,都没怀疑。但我自己心虚,怕他们问起,也怕他们帮我找新工作时总提到注会,而且……你也知道的原因,我索性跑去深圳了。田景野,楼上那家公司太高档了,我不行的,还是算了。”
田景野继续耐心地回避问题,道:“跟宁宥竞争很辛苦的。”
陈昕儿激动了:“是啊是啊,为什么老天不公平,要三千宠爱在一身呢?脑袋好,长得好,谁都爱她,甚至她做坏事都从来不会被戳穿。人真是越活越不得不信命,什么都是命中注定。命不好的人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老天只要拿手轻轻一拨,努力全去了反方向,越努力越过得差。我这几年什么都努力过了,认命了,认了,好不好?”
田景野听得哭笑不得,朗朗上口地冲出一句口水话:“你一直长得很好……”他说话时不由得仔细看向灯光亮堂的电梯里的陈昕儿,赫然发现如今的陈昕儿鼻子两边高耸着两团颧骨,一张脸充满着令人不忍直视的晦气相,早已不见当年阳光灿烂的一根筋的骄傲。田景野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再违心地赞美,只好拐了个大弯,道:“你认命,那我这种吃过三年牢饭,又妻离子散的人情何以堪?我还没认命呢。走,吃饭去。呵呵,这话我都说第几遍了啊?”
陈昕儿不由自主地走出电梯,电梯在她身后急速关上,夹缝里灯一闪,逃命似的上去了。陈昕儿顾不得这些,只追着田景野道:“我们怎么会一样?你浑身都是本事,到处都是朋友。我呢,招聘广告上已经不要我这种年龄的人了。我又除了大学文凭没别的证,个人简历拿不出手,个人工作经验完全落后,如果单位深入调查一下,我还是个被开除的,完全就是个拿不出手的人,除了结婚当家庭主妇,还能做什么?可又有谁还会要我这种人?同学都在笑话我,是吧?我现在出门都不看人,省得看见熟人,还得打招呼。可惜我没能力搬走,去别的市。我在这儿出门,浑身如芒刺在背,如过街老鼠,更不用说上班。本市不大,本地人在工作中熟悉了,牵来扯去,唠叨几句就能发掘出我是谁、我做过什么……”
田景野听得头大如斗,开始理解了简宏成的厌烦。不过他不断在心中默念“陈昕儿有精神疾病”,这么一想,当即心平气和,依然很绅士地替陈昕儿打开车门,请陈昕儿跟太后似的坐在后面。田景野以为陈昕儿会谦让到副驾驶座,可陈昕儿二话不说,钻进后座妥妥地坐下了。田景野不由得微微摇头。
陈昕儿等田景野一上车,便继续她的唠叨:“真的,现在在办公室里做事,跟我那时完全不同。现在什么都要证,什么都要持证上岗,连去办张信用卡别人都要问你社保号,真是稍微落后一下就寸步难行。我在家里关了那么多年,现在走出来……”
田景野再怎么催眠自己,也还是听得不耐烦了,将刚点火的车子熄了,扭头道:“你不想在这家公司做?”
陈昕儿一接触田景野严肃的脸,就有点儿蒙,忙道:“这家太高级,对技能要求一定很高,而且大办公室里人多嘴杂,员工又普遍年轻,我看跟我同龄的只有清洁工阿姨……”
“那就算了。”田景野打断陈昕儿的话,“我送你回去继续收拾衣服,不请你吃饭了。”
陈昕儿吃惊,看了田景野会儿,幽幽地叹息,道:“我狗肉包子上不了席,让你讨厌了吧?全班这样的人只有我一个了。我那天真不应该请曹老师办同学聚会……”
田景野继续催眠自己:“不,既然你不要这份工作,我就得趁今天有空,赶紧帮你奔下一家。今天的事我会告诉你妈。”
陈昕儿忙道:“别跟我妈说,我妈会骂死我的。”
田景野道:“你让你妈妈骂骂也好,骂通了,可能我也替你找到合适工作了。陈昕儿,认真跟你说,你得工作养活自己,你是成年人。否则,真会让人看不起的。”
田景野怕陈昕儿继续唠叨,赶紧开车出去,一路上装车技差,不敢打岔说话,紧紧封住自己的耳朵。
宁宥一边眯着眼看宁恕的动静,一边在心里着急老妈那边的事儿。她太清楚她妈妈了,只要妈妈一口拒绝去上海之后,她就别想再劝说了,没用。但还有宁恕可以出马。为了妈妈,宁宥怎么都得尝试一下。
她再发一条短信给宁恕:刚跟妈妈谈了一下,破裂。我要立刻找你谈话。宁宥发完短信,便起身走向水库边。
宁恕这回很警惕,收短信收得非常及时,看清短信,正好程可欣也慢吞吞地走近。他立马对赵雅娟道:“赵总,我有个熟人正好也在这儿,我过去打个招呼。”等赵雅娟点头后,他随即又周到地向程可欣赔个罪,匆匆走开。
熟人?程可欣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加倍不解。
赵雅娟看着程可欣,而不是看向宁恕的方向,不动声色地微笑道:“看来今天这偏僻地方来的人还挺多。”
程可欣忙收起狐疑,笑道:“刚才在亭子里看捕鱼,还真想也上船试试呢,好新鲜有趣。大家都冲着这个来的吧?”
“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会喜欢。小宁很有才,我刚请他来我公司帮我,他答应了。我也很想请你来帮我。我跟你爸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