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怎么会做不到。谢谢你,田景野。”
田景野回到饭桌,见宁恕与简宏图坐在一起交头接耳,简宏成冷眼旁观,他便不动声色地一拍宁恕肩膀,道:“这位置是我的,你坐对面,帮我照顾好李总和包总两位兄弟。”见宁恕果真依言起身,他就拉宁恕到李总、包总身边,介绍道:“小宁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亲弟弟一样,现在回老家发展了,你们可得替我提携他一把,带上他玩。”
简宏成继续冷眼旁观,不理弟弟咨询宁、田究竟什么关系。等田景野回座,简宏成淡淡地道:“你亲弟弟?”
田景野满不在乎地笑道:“咋?只许你有亲弟弟,不许我认一个?手快有,手慢无,你再嫉妒也没用了。”
简宏成轻道:“我看弟弟不如姐姐。”
田景野起哄:“是哟,谁比得上宁宥?”
简宏成呵呵一笑,扭头对弟弟轻轻嘱咐:“你跟宁恕吃喝玩乐可以,生意方面,一点儿别让他接触到,最好吃喝玩乐也避开他。”
田景野不要脸地探过头去偷听,闻言诧异:“为什么?”
简宏成对田景野并无隐瞒:“我刚才一直看他眼睛,直觉。”
即使简宏成并未跟上一句“我的直觉基本上不出错”,大家却都主动替他脑补了。田景野不禁看看宁恕,讪笑一声:“这方面还得听你的。”
简宏成不置可否,却在那儿赞叹上了:“田景野,你看他们姐弟,五官都长得特别立体,头发自然卷,好像轻微混血。”
田景野递上一方口布,情真意切地道:“班长,你对着男人流口水了。”
简宏成没留意,接了口布才意识到田景野在说什么。他如常地将口布放下,还放回到田景野面前,全然不当回事。
田景野觉得很没意思,便扔下一句话:“你这人,无趣。有意思的女人会喜欢你才怪。”
这一下,简宏成是真触动了。
宁恕喝了点儿酒,与田景野等人告别后,让人代驾来到解放路。车子停在夜晚空荡荡的停车场,他站在宏图公司对面街道的人行道上,再一次细细审视这幢属于简家的物业。这一区域因城市扩展,近年已迅速热闹起来。虽然简家原本的工厂早在十五年前已经搬迁,工厂旧址上建起五层楼房用作商场,可这房子眼看着即将被蔓延过来的高楼大厦湮没,显得非常不起眼。简宏图的门面只占了五层楼的一部分,但占了最好的位置,挂了最大的招牌,显得很是出众。
宁恕看了会儿,回到车里,拿出iPad打开地图。对照着地图,他粗粗画出简家物业所占地块的大致轮廓,然后跳下车。他用双脚实地丈量这块土地,并标在手绘轮廓图上。他其实有最精确的规划图,可他今天就想用双脚丈量。
但他并未就此结束,而是又招了出租车,来到荒僻的货运火车站边的仓库区,在清冷月色下花了两个多小时,硬是揪出简宏图言语之间泄露出来的仓库所在。他在西斜的月亮下终于微笑了。这笑,阴森森的,而他,如啸月的狼人。
简宏图早一步到家,旋风似的将正玩游戏的女友赶走,将看上去游手好闲的玩意儿都扔进壁橱藏好。可没等他收拾完,门外车门撞响,简宏成拉田景野赶来了。
简宏成只粗粗打量一下房间,眉头照例皱了皱,问:“清场了?”
简宏图连忙道:“谁说的,没人,鬼影子都没有。我给你们煮咖啡还是煮茶?”
简宏成捡起一只漏网之鱼——游戏机遥控,虽然只是看了看便扔下,但瞪了弟弟一眼。简宏图连忙点头哈腰认错。简宏成终究还是不放心,亲自上楼去搜。本来坦然入座的田景野见此诧异起来,预感今晚谈的是要紧事。
简宏成搜一圈回来,下面简宏图的脸都绿了,知道自己来不及收起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玩意儿都落在哥哥眼里,回头有的苦头吃。果然,简宏成下来时脸色很臭,但他没发作,而是虎着脸要简宏图坐下。等简宏图坐下,他又命令简宏图坐得笔挺。简宏图什么都不敢说,乖乖照做。田景野惊讶地看着,等简宏成亲自动手倒水给他,才轻轻笑道:“比老子对儿子还凶。”
简宏成一笑,坐下,扭过脸,两眼犀利地又盯了弟弟一会儿,扭回头对田景野讪讪地道:“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田景野立马将杯子往桌上一放:“哎哟,又是你和陈昕儿的问题,我走,我怕你。”
简宏成连忙拉住田景野:“不是,不是,你先别急。我先给你讲个故事。我爸以前承包一家工厂,就在现在的解放路北出口那儿……”
“都知道你是富二代,我们能有辆破26寸自行车骑已经很好,你一来报到就是一辆崭新摩托车,后来自己想想年龄不达标,换了,换的还是崭新凤凰牌自行车。你还是班长,成绩又好,幸好人不是特别帅,否则男生都想揍死你。”
简宏成笑道:“好像现在人们都说我长得很正点。”
“钱多就好看,我出去,人们也喊我帅哥。”
简宏成还是笑,态度好得简宏图都不敢相信。但简宏图只要稍微坐歪点儿,简宏成的目光就唰地扫过来,完全没情面可讲。简宏成顿了会儿,有些尴尬地道:“那时候已经不行了。早年我爸受伤,担心他治疗期间工厂没人管,就让他一手带大的徒弟替他守着。但徒弟毕竟不是自家人,我爸不放心,就把徒弟变成女婿。手术后,我爸身体一直不好,虽然又回去管工厂,可心有余而力不足,苦的、累的都是我姐夫担着,我姐帮忙。”
如此隐私,田景野听得坐立不安起来。他隐隐觉得简宏成今天要跟他谈大事:“班长,有事尽管吩咐,这些旧事不用跟我讲了,我不便听。”
“请你出山,必须师出有名。”简宏成示意弟弟给田景野续杯,“我继续,你爱听不听。姐夫很能干,我爸没看错人。你说我很风光地去报到那阵子,实际是我姐夫开始出手,他一边送摩托车给我,送其他好东西给我家其他人,加力笼络人心,下迷魂药,一边将工厂搬去乡下。我爸体力不支,再也不可能三天两头看着工厂,工厂就慢慢落入我姐夫手中。解放路原厂房那块地当时还属于郊区,不值几个钱,厂子搬迁后,姐夫在原地建起五层楼出租,中途被我爸查到,所有资料上的所有者名字,都写着我姐和姐夫,我爸就给气死了。后来我姐也被姐夫踢开,虽然没离婚,但也跟离了差不多。再以后我创业之初,又被姐夫涮了几道。我这辈子的仇人只有两个,一个已经死了,不提;一个是姐夫张立新。田景野,我打算出手收拾他,替我妈和弟弟讨还应得的一份家业,恳请你帮我。”
田景野想了会儿,问:“宏图刚刚吃饭时好像说解放路那五层楼是他的……”
简宏成一点儿面子不给:“他瞎吹。即使那家店,也是我出资、出面从张立新那儿租下,给他开公司找个事做。”
简宏图的脸红成关公。
田景野听着想笑,又不便笑,垂下眼皮强忍笑意,道:“你打算怎么做?是不是终于等到张立新露出软肋了?”
简宏成道:“呵呵,我一直在设法制造张立新的软肋,还在他身边安插下两个亲信。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他这两年搞产业升级,搞到一半,国家收紧银根。以前他手中的银行贷款到期归还后,没几天就转贷下来。今年很惨,转贷一直下不来。我安插的人告诉我,张立新开始考虑问私人借款。我想,机会来了。我继续操作,请你帮我盯着。”
简宏成打开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包,拿出一沓资料:“包括前年和去年的年报,他这两年的财务报表都在这儿,你看看。”
田景野将手盖在资料封面上,不让简宏成打开:“你打算做到什么地步?”
简宏成不容置疑地道:“他必须净身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