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嘻嘻!&ot;
他还听到隐隐约约的笑声。这使他更加愤怒,也使他辞职的决心更加坚固了。晚上就写信给何校长,只要说自己患了足疾。但是,倘来挽留,又怎么办呢?‐‐也不去。女学堂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样子,自己又何苦去和她们为伍呢?犯不上的。他想。
他于是决绝地将《了凡纲鉴》搬开;镜子推在一旁;聘书也合上了。正要坐下,又觉得那聘书实在红得可恨,便抓过来和《中国历史教科书》一同塞入抽屉里。
一切大概已经打叠停当,桌上只剩下一面镜子,眼界清净得多了。然而还不舒适,仿佛欠缺了半个魂灵,但他当即省悟,戴上红结子的秋帽,径向黄三的家里去了。
&ot;来了,尔础高老夫子!&ot;老钵大声说。
&ot;狗屁!&ot;他眉头一皱,在老钵的头顶上打了一下,说。
&ot;教过了罢?怎么样,可有几个出色的?&ot;黄三热心地问。
&ot;我没有再教下去的意思。女学堂真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我辈正经人,确乎犯不上酱在一起……&ot;
毛家的大儿子进来了,胖到像一个汤圆。
&ot;阿呀!久仰久仰!……&ot;满屋子的手都拱起来,膝关节和腿关节接二连三地屈折,仿佛就要蹲了下去似的。
&ot;这一位就是先前说过的高干亭兄。&ot;老钵指着高老夫子,向毛家的大儿子说。
&ot;哦哦!久仰久仰!……&ot;毛家的大儿子便特别向他连连拱手,并且点头。
这屋子的左边早放好一顶斜摆的方桌,黄三一面招呼客人,一面和一个小鸦头布置着座位和筹马。不多久,每一个桌角上都点起一枝细瘦的洋烛来,他们四人便入座了。
万籁无声。只有打出来的骨牌拍在紫檀桌面上的声音,在初夜的寂静中清彻地作响。
高老夫子的牌风并不坏,但他总还抱着什么不平。他本来是什么都容易忘记的,惟独这一回,却总以为世风有些可虑;虽然面前的筹马渐渐增加了,也还不很能够使他舒适,使他乐观。但时移俗易,世风也终究觉得好了起来;不过其时很晚,已经在打完第二圈,他快要凑成&ot;清一色&ot;〔17〕的时候了。
一九二五年五月一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十一日北京《语丝》周刊第二十六期。
〔2〕《袁了凡纲鉴》即《了凡纲鉴》,明代袁黄采录朱熹《通鉴纲目》编纂而成,共四十卷,清末坊间有刻本流行。袁黄,字坤仪,号了凡,江苏吴江人,明万历进士,还著有《历法新书》、《群书备考》等。
〔3〕&ot;人生识字忧患始&ot;语见宋代苏轼《石苍舒醉墨堂》诗。
〔4〕ju月吉旦即夏历九月初一。旧时常用花期来指称月份,九月盛开ju花,称为ju月。吉旦,初一。
〔5〕高尔基(。bcdefgh,1868-1936)原名阿列克赛&iddot;马克西莫维奇&iddot;彼什科夫(a。。ijkfcl),苏联无产阶级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福玛&iddot;高尔杰耶夫》、《母亲》和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等。作者在本篇中让一个思想极端腐败、连高尔基的姓名都不了解(以为姓高名尔基)的人物改名高尔础,这是对当时中国社会上这一伙人丑态的辛辣讽刺,同时也是对于把外国人的姓译作中国式姓名模样的译法的调侃。参看《华盖集&iddot;咬文嚼字(一)》。
〔6〕阳宅先生即所谓&ot;堪舆家&ot;,俗称&ot;风水先生&ot;。他们称生人的住宅为&ot;阳宅&ot;,称墓地为&ot;阴宅&ot;。
〔7〕番&ot;番饼&ot;的简称。旧时我国某些地区称从外国流入的银币为番饼(后来也泛指银元)。
〔8〕&ot;玉皇香案吏&ot;旧时附庸风雅的文人,常从古人诗词中摘取词句作为别号。&ot;玉皇香案吏&ot;见于唐代元稹《以州宅夸于乐天》:&ot;我是玉皇香案吏,谪居犹得住蓬莱。&ot;
〔9〕乩坛扶乩的场所。扶乩是一种迷信活动,由二人扶一丁字形木架,使下垂一端在沙盘上划字,假托为神鬼所示。
〔10〕蕊珠仙子道教传说中的仙女,所居之处称为蕊珠宫。唐代赵嘏《赠道者》:&ot;华盖飘飘绿鬓翁,往来朝谒蕊珠宫。&ot;
〔11〕青眼《晋书&iddot;阮籍传》载:晋代阮籍以白眼看他憎恶的人,用青眼看他器重的人。后来&ot;加青眼&ot;就被用作表示器重和喜爱。
〔12〕两仪原指天地,见《易经&iddot;系辞传》。后也用以指称男女。
〔13〕书脑线装书打眼穿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