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狗蛋总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坐一次火车,看看那铁家伙,怎么跑得比马还快。
张海洋还答应他,解放后一定带他坐一次火车,从南到北,把大半个中国都看遍。
洞口的爆炸声还在继续,索降的敌军,还在往下冲。
可张海洋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
他看着狗蛋那张年轻的脸,血污下还能看出一点稚气,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那些牺牲的老兄弟的脸,也一张张在眼前闪过。
水生总叼着的那根旱烟袋,大壮壮实得像头熊的背影,二嘎子总挂在嘴边的那句“俺们能赢”……
他们都不在了。
从一群乡野村夫,猎户农民,硬生生被战火淬炼成,能打硬仗的特战队员。
他们跟着自己,爬冰卧雪,出生入死,从来没喊过一句苦,没说过一句怕。
可胜利就在眼前,他们却一个个倒在了路上,连黎明的曙光都没能看上一眼。
张海洋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全是硝烟和血腥。
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也跟着咳了出来。
他慢慢站起身,把狗蛋的眼睛轻轻合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军帽,盖在了那片沾满血污的脸上。
“狗蛋,”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等打完这仗,我给你报仇。”
“我会告诉小花,你是个英雄。我会去北平,替你看看天安门的红旗,告诉你它有多红,有多亮。”
他捡起身边的冲锋枪,枪身还带着狗蛋,刚才扑过来时蹭上的体温。
二牛也跟着站起来,通红的眼睛里,没了眼泪,只剩下和张海洋一样的,带着血腥味的决绝。
“二牛,”张海洋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记住狗蛋的样子。记住水生、大壮、二嘎子的样子。”
他举起枪,枪口对准那些,还在往下索降的敌军,“把他们打下去。为了狗蛋,为了那些没能等到黎明的弟兄们,打下去!”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哽咽,只有淬了火的坚定。
因为他知道,此刻的伤痛,不能变成软弱,那些牺牲在黎明前的兄弟,正看着他们呢。
他们得带着所有人的念想,把这条路走完,把胜利的红旗,插在他们用命守护的土地上。
枪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带着血与泪的重量,在硝烟弥漫的山岗上,向着黎明的方向,嘶吼着冲锋。
张海洋的胸腔里,像是燃着一团不灭的火,把最后一点犹豫,和怯懦烧得干干净净。
老兄弟们一个个走了,特战连的队员,折损过半,脚下的焦土,浸透了自己人的血。
这时候还谈什么苟活?不如拉着这帮狗娘养的一起下地狱!
他猛地抓起身边的冲锋枪,枪带勒得肩膀生疼。
却像给了他一股狠劲,嘶吼着就往山坡下冲去,脚下踩着敌军的尸体,和滚烫的弹壳,每一步都溅起一片血污。
“子弹跟不要钱似的!”敌军的枪口喷吐着火舌,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旁边的岩石上,迸出火星。
张海洋却像没看见似的,端着枪横扫。
枪口的后坐力,震得他胳膊发麻,视线里却只有,敌军一张张扭曲的脸。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敌军,刚举起刺刀,就被他一梭子扫倒,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滚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