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医疗队在半路接应,别让兄弟们受委屈。”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沾着泥土的军装。
他低头看着掌心,刚才拍张海洋后背时,蹭到的血渍已经半干,变成暗沉的褐色。
四十多个轻伤战士,正互相搀扶着清理战场。
有人捡起战友遗落的枪支,小心翼翼地背在身上,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星子。
“精锐……”徐正国低声重复,指腹摩挲着腰间的枪套。
特战连从组建那天起,就像把出鞘的刀,可现在刀身布满缺口,连刀柄都染透了血。
他想起出发前战士们,唱着军歌的模样。
想起誓师大会上,那片震耳欲聋的“必胜”,眼眶又开始发烫。
“传令下去,”所有牺牲的同志,名字都要刻在旅部的纪念碑上,一个都不能少。”
远处的担架队,已经走到山脚,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串沉默的惊叹号。
身后的队伍,像条金色长龙,驮着弹药箱的骡子,偶尔打响鼻。
混着战士们沉重的脚步声,在山路上敲出,沉闷的节拍。
他又回头望了眼,那座嵌在山坳里的弹药库。
洞口的硝烟,已经散得差不多,露出青灰色的岩壁,像道沉默的伤疤。
四天里的枪声,爆炸声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
第一天凌晨的突袭,第二天暴雨中,拼刺刀的嘶吼,第三天狗蛋倒在他面前时,溅在他脸上的血……
“队长,走了。”旁边的新兵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那孩子胳膊上缠着绷带,眼里还带着惊魂未定。
张海洋嗯了一声,转身跟上队伍。
裤腿上的血痂,已经硬得像块铁板,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
却远不及心里,那片钝痛来得清晰。
他想起出发时,旅长拍着地图说“守住三天,就是大功”,现在他们多守了一天,代价却是八十多个兄弟,永远留在了那片山岗。
“值吗?”他在心里问自己,随即又用力点头。
刚才徐正国告诉他,正面战场因为他们,争取的这一天。
已经撕开了,敌人的三道防线,歼敌数比预期多了三成。
那些躺在山洞里的兄弟,用命换来了这场转机。
风里飘来,远处村庄的炊烟味。
张海洋深吸一口气,把眼眶里的潮热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