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事实与她预料的相去甚远。甚至苏娜都没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教皇冕下。——教皇古斯塔夫。在拜朗士帝国,这位教皇的政治地位可以比肩帝国皇帝,甚至由于教廷的特殊性,教皇手中的权力在某些方面可以压过作为帝国统治者的皇室。从安德烈先生的描述中来分析,这位教皇冕下似乎是位独断专横的暴君。他手握足以发动荣誉肃清的权力,并且以此所向披靡,意图完成的事情向来无往而不利。此外,教皇古斯塔夫似乎对于教廷的敛财手段刻意放纵,甚至会以教皇的名义吸引贵族们前来,有意助长其势。当然,教皇与纯粹作为摆件出场的圣女并不能一概而论。抛开金镑不谈,每一次弥撒礼后教皇必然可以积累更多的声望与名气,在拜朗士帝国的地位也会越发稳固,经由教皇的各种人脉渠道也会盘根错节地绞缠在一起,为教廷输送更多源源不断的社会资源。但苏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位教皇先生给她的违和感实在太强烈了。不,不止是古斯塔夫教皇,就连整个圣城教廷,都在不间断地传递给苏娜某种强烈的违和感。既然教皇要求圣女亲自前来圣城,又为何对圣女的到来不闻不问?没有假意拉拢,没有威逼利诱,甚至没有震慑示威。这不该是一位掌控欲极强的教皇应有的行为。任何违和感都必有其根源。苏娜盯着桌子上跳动的灯火,慢慢眯起了眼睛。在今日的弥撒礼之前,她对圣城与教皇的全部了解,皆来自于安德烈先生的转述;而出于纱弥神甫与安德烈先生看似熟稔的关系,她下意识地认为这位枢机卿先生是值得信任的人,也就是说,她默认了安德烈先生告诉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那么……仿佛一团迷雾被突然吹开,苏娜的心中豁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猜想。是否有这样一种可能——安德烈先生在说谎呢?将安德烈先生踢出值得信任之人的行列之后,苏娜突然觉得许多事情都有了解释:他说自己的任务是将圣女带回圣城,但是,他到达丹弗镇后非但没有下令寻找圣女,就连苏娜被冯·道尔主教陷害之事,也更像是个纯粹出于恶意的巧合。那么,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从最初,在审判大厅那时起,整件事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一旦打通这样的思路,接下来的推断都称得上顺理成章。高明的谎言,从来都不是全盘欺瞒,那必将用千百个谎言来缝补,很容易露出破绽。而安德烈先生的谎言却高出那种低劣骗术无数等级,所以,直到现在才让苏娜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或许,他只是更改了事件的某个微末细节——教皇的确要求安德烈先生寻找一位“圣女”,但绝不会严苛到必须是苏娜本人。从今天的弥撒仪式上来看,安德烈先生原本的任务内容大概是:“去偏远的村镇里,带回一个可以扮演圣女的年轻姑娘。”安德烈先生擅自扭曲了任务的内容,打着教廷的幌子将苏娜带到了圣城。于是苏娜就成了那个扮演圣女的女孩,在多方认知的共同影响下,安德烈先生巧妙地将整件事掩埋了过去。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教廷对待圣女的态度,才能解答苏娜从教皇身上感受到的违和感。没有人在意圣女,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圣女是假的。苏娜的眉心微微皱起。为什么是自己?安德烈先生一定要把自己带到圣城的原因是什么?假圣女对于教廷而言只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替换的棋子,她的发色与瞳色都被很好地掩藏在圣女的特殊衣装之下,就算衣袍中的圣女换了个人,也不会被信徒们察觉。那么,自己的处境是否远比预料中的还要危险?苏娜感到有些心悸。是直觉在不断地向她发出警告。她已经意识到了,无论是教廷还是圣城,在那光风霁月的表象之下都隐蔽地藏匿着无数未知的复杂阴谋。她有些不安。她得逃。回信◎意料之外的会面者◎就在弥撒仪式过后几天,苏娜收到了纱弥神甫的回信。信封上的封蜡印着属于塞勒村教堂的纹样,边缘光滑完整,至少以苏娜的观察水准来判断,这封信应该没有被拆开检查过。稀奇。教廷居然不检查通信?苏娜在心里暗自嘀咕着,动作略显生涩地拆开封蜡,取出了里面的信纸。神甫女士的笔迹是非常符合她本人性格的工整遒劲;至于信中的内容,也很有纱弥神甫的风格:干练简洁的叙述,几乎没有多余的修饰辞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