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随后也登上了颠脊,他的轻功不若叶孤城的一般飘逸,却有种凌厉的果决,就如南下的北风,凛冽的令人生疼,让人不自禁心生敬畏。他是高崖上的皑皑冰雪,背着苍穹,俯视人间。
月色下两人的面色都很白,白得像秋日的云,白得像极巅的冰。同样面无表情,衣不染尘,冷酷傲然。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同时露出惊人的亮光,像夏夜里划破长空的闪电,更像两人手中宝剑的寒光。两人的气势突然变得很可怕,剑还没出鞘,惊天的杀气就占领了整个校场。此时可怕的不是他们手里的剑,而是拿剑的人,人如其剑。
叶孤城道:“自多年前一别,我梦想这个场景很久了。”
西门吹雪道:“我亦然。”
叶孤城又道:“旧事不提,今夜你我必当各尽全力。”
西门吹雪道:“自然。”
西门吹雪扬起手中的剑,冷冷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道:“好剑!”
西门吹雪道:“确是好剑!”
叶孤城也扬起手中的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道:“好剑!”
叶孤城道:“本是好剑!”
又道:“利剑本是凶器,我习剑二十余载本就随时都在等待死在剑下。”
西门吹雪颔首,表示为然,道:“学剑之人能死在高手剑下,此生无憾。”
两人眼神更亮,世上竟还有人能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愿,岂不是幸事?此时已无需多言,言语已是苍白,现在只需要出鞘的剑,斩断这几十载无人诉说的寂寞。
剑锋闪着寒光,冰冷无比,然而比剑锋更冰冷的是它所对着的人。
“请。。。。。”
银瀑击崖,龙吟九霄。霎时间漫天清冷的月辉被击碎,所有人一窒,紧紧凝视那美得可怕的场景。
剑芒一闪,“锵!”抛出一道裂破天地的银光。没有花哨没有技巧,只有速度和力量,令人恐惧的速度,令人胆寒的力量。
一击即逝,两人退开。
忽的空气又开始沉默,像被什么凝结,沉沉的喘不过气息。本是无风的校场,屋脊上两人的白袍却不断翻飞,荡着月色,青丝遣乱。两人冷峻的眉峰似结了寒冰,冰缝里却突然炸开烟花,绚烂得刻骨铭心。
叶孤城足底轻点,霎时间飞到中天,他像踩在云上,褪去了所有烟火,在月下连同剑都似冰晶一般的清透。
海上孤城,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瞳孔微睁,他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表情似感慨似满足。他亦扬起剑尖,剑锋结着寒霜,直指空中那道白影,不留丝毫余力刺出平生最凌厉的一剑。
一剑西来,来自异域不属于人世的空茫,断人生死,夺人魂魄。
此刻无所谓生死!此刻无所谓胜负!
剑与剑交错,剑尖直指彼此心脏。已无路再躲,也无需再躲,下一刻彼此就要同时消失在这天地,已经见识过天下最瑰美的景致,此生无憾!
西门吹雪几乎已经感到叶孤城剑尖的冰寒,破入胸口的肌肤,将要进入心脏。
天地似已凝固,刹那间就成真空。明明该万念皆空,明明该心绪清无,红尘早已空冥,万事皆已归寂。死生早已无憾,所以明明就该心无旁骛回归天地。。。。。。。
可他眼前却突然闪过一副清润的眉眼,苍白浅笑的模样,忧郁寂寞的模样,蹙眉宽忍的模样。。。。。。。。。。那人说:勿念。骨架清俊的字迹,锋芒和棱角全藏在温润如玉的外表下,一如那人的眼眸,碧波一样优雅清灵的眼,眼底却是难以接近的寂寞,山一样的寂寞,水一样的寂寞,活得太清醒,独自一人的寂寞。连他也走了,谁来解他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