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龄也在一旁凑趣,说起些宫里的趣闻,气氛更加轻松。
行瑀喂完了鱼,注意力又被池边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吸引,拉着哥哥去研究。
刘言宜静静地站在池边,晚风轻拂着她的发丝,神情柔和而宁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秀儿和常龄在旁侍立,相视一眼,默契地保持着安静,不打扰这温馨的时刻。
申时的日头偏了西,德仪殿主殿那覆着明黄琉璃瓦的殿顶,将流泻的金光折成一片片暖融融的菱形,铺在福字纹的方砖地上。
顾明宁独坐在紫檀束腰摺台炕桌前,雪青色的八宝纹窄袖单衫衬得她面容愈发白皙,左颊那点浅褐色胎记,在斜晖里淡得几乎不见。
纤长的指下,一把紫檀木嵌螺钿琵琶横陈,指尖偶尔拨过丝弦,泄出一两声不成调的清泠碎响,旋即又沉寂下去。
窗外缠花亭的檐角,一只翠鸟倏地掠过,留下一串清啼。春妍和瑜珠在入内时默契地放轻了步子。
顾明宁似乎并未被这不期而至的啼鸣惊扰,依旧垂眸看着那琵琶,长睫在眼下覆上一层淡淡的阴影,悄然无声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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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方向,那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正踏着殿外回廊下镶金漆的柱枋光影,由远及近。
“母妃安好。”
清润含静的声音响起,月白交领长衣的身影已立在珠帘外,微微躬身。发间斜簪的鎏金竹叶小钗,坠下的浅蓝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晃。
“川儿啊,快坐。”
顾明宁被这声音唤得回了神,微微坐直身子,手边炕桌上一只镂空香球已接近燃尽,她抬手轻拨了拨香灰,将香球往里推了推。
“春妍,给靖王殿下上茶,用那罐紫邑宦镇毛尖。”
行川依言在炕桌另一侧坐了,姿态端雅从容。他目光掠过炕桌上的琵琶,唇边笑意深了些。
“母妃又在研习新曲?方才在殿外,似听得弦音清越,只是……略显滞涩?”
顾明宁闻言,不禁轻笑出声,抬手轻点他眉心。
行川那清雅如玉公子的模样的确能当得这京中一众贵妇小姐的青睐,这份对音律天生的敏锐,也像极了他的父亲。只是这份敏锐,似乎也仅止于丝竹之间了。
“随手拨弄罢了,算不得研习。”
她轻啜一口茶,目光落在行川温润含笑的眉眼间,那如沐春风的气度,是浸到骨子里的谦和雅致。她欣赏这份从容,却也如一根极细的刺,悄然扎在心底。
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朝堂,这份过分的宽仁与无争,是福是祸?
“今日入宫,王府诸事可还顺遂?”
行川接过春妍奉上的茶,颔首道谢,才温声道。
“劳母妃挂心,府中诸事安好,书绫打理得亦算妥帖。”
提及那位县主出身的王后,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亲疏。
“那便好,你父皇近来忧心国事。”
顾明宁顿了顿,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行川沉静的脸,声音放得更缓。
“听闻昭阳殿那位柔夫人……自诞下十五皇子后,病势一直缠绵,似颇为沉重?”
殿内一时静极,角落的香炉里,一缕青烟笔直上升。
行川垂眸看着手中茶盏里沉浮的碧绿茶芽,温润的眉眼在氤氲水汽后显得有些模糊。片刻,他才抬眼,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神情,语调平稳无波。
“父皇仁厚,太医署自是竭尽全力。柔夫人吉人天相,又有十五皇弟福泽庇佑,想来总能化险为夷。这些事,自有父皇与太医们费心,儿子不敢妄议。”
那“不敢妄议”四字,轻飘飘地落下。顾明宁心中那根刺,似乎又往深处探了一分。她看着儿子,他眼中是纯粹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对“妄议”本身的敬而远之。
这不是推诿,而是他性情里那份宽仁底色下,对一切可能搅扰平静的漩涡天然的距离感。
赵枫是鸾凤派的中坚,更是皇后心腹,她的生死牵动后宫格局,行川身为已封王的皇子中,唯一风评尚佳的,竟真能视作纯粹的“太医署分内事”?
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被她悄然咽下,顾明宁面上笑容未变,甚至更柔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