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的启祥宫,天光只是朦胧的灰白。
绛雪轩寝殿内,张晴如裹在厚实的锦被里,像只贪暖的猫儿,只露出一缕散在枕上的乌。
窗外几声清脆的鸟鸣,非但没能唤醒她,反而让她更深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左腿深处,那延平二十三年冬天留下的印记,如附骨之疽,在将醒未醒之际,准时泛起一丝绵密的酸胀。这感觉比任何晨钟暮鼓都更叫她清醒,也更叫她厌烦。
“宜溶……”
张晴如闭着眼,声音闷在被子里,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窝里焐出的暖糯。
“几时了?”
“回娘娘,卯时初刻刚过。”
宜溶的声音温软,已轻手轻脚地撩开了床帐一角,用鎏金帐钩挂好。
“水备好了,衣裳也熏暖了。”
张晴如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一层一层解开裹在身上的被子。
寝殿内光线朦胧,只靠角落一盏落地宫灯晕开暖黄的光。
宜溶和兰猗捧着温水盆、散着清冽花香的香胰、雪白的巾帕,安静地侍立在侧。
张晴如掀开被子坐起身,薄绸寝衣滑下肩头,初春的微寒立刻贴上肌肤,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随即被宜溶眼疾手快地用一件厚软的夹棉晨衣裹住。
“娘娘当心凉着。”
兰猗已将温水盆放在黄花梨木面盆架上,试了试水温,恰到好处。
张晴如趿拉着软缎睡鞋走过去,任由两人伺候着盥洗。温热的水浸润了指尖,细腻的香胰泡沫在掌心揉开。
宜溶用柔软的巾帕轻轻拭干她手上的水珠,动作细致。
梳妆台前,那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铜镜映出她尚带惺忪的容颜。乌如云,松软地披散着。
宜溶拿起象牙梳,手势轻柔地梳理那丰厚的长。
张晴如微蹙着眉,看着镜中,挑剔起来。
“鬓角这儿,再松些……对,留几缕碎下来,贴着脸。”
她指点着。
“那支紫菱花的,拿来本嫔瞧瞧。”
兰猗立刻捧过一只小巧的橡木饰盒,打开来,里面珠光宝气。
张晴如纤细的手指在一排簪钗间拨弄,最终,她拈起了那支紫菱花金枝饰。
细如丝的金枝缠绕成精巧的菱花,中心嵌着米粒大的紫色宝石,下方垂着几缕细细的金线流苏。她对着镜子比了比位置,递给宜溶。
“就这个吧,配那对小的珍珠耳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