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沈嘉岁望着案板上红艳艳的辣椒怔忡。
燕倾城挽着竹篮从菜畦回来,青椒与紫茄上还沾着露水。
“岁岁快看!”燕倾城举起个圆滚滚的南瓜,“这是我娘留下的种子,说是叫贝贝南瓜,蒸熟了比栗子还甜。”
沈嘉岁指尖微颤。南瓜藤蔓在篱笆上蜿蜒,像极了老家后院那架。她低头添柴,火星子溅在裙角也浑然不觉。
“我娘总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燕倾城剁着鸡块轻笑,“可她自己最拿手的竟是辣椒炒肉。”
油锅腾起青烟时,辛辣香气钻进鼻腔。
沈嘉岁望着翻飞的锅铲,忽然瞥见窗边挂着串干红椒——正是前世母亲最爱的二荆条。
“这道叫剁椒鱼头。”燕倾城掀开蒸笼,热雾模糊了她的眉眼,“娘说在她们家乡,无辣不成宴!”
沈嘉岁的眼泪砸在灶台上。
穿越以来,她头一回见到如此正宗的湘菜。紫莺吓得要掏帕子,却被燕倾城拦住:“让她哭,我娘说了,这叫乡愁。”
紫莺听得一头雾水。小姐从小不就在永定侯府长大的嘛,愁啥?
暮色漫进小院时,八仙桌上已摆满佳肴。
燕倾城拽着紫莺衣袖:“在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姐姐快坐。”
紫莺半个屁股挨着凳沿,筷子抖得像风中秋叶。
沈嘉岁望着她战战兢兢夹来的辣子鸡丁,忽听月洞门传来环佩轻响。
“大哥回来了!”燕倾城蹦起来,“正好尝尝岁岁烧的火候。”
“原来是你!”沈嘉岁转头看向燕回时,目瞪口呆。
她这才明白,燕倾城是燕回时的亲妹妹,这里是他家!
玄色官靴踏过青砖,燕回时解下披风搭在椅背:“沈小姐可知,家母临终前最遗憾未能复原啤酒鸭?”他执筷夹起片腊肉,“她说这道菜该配种叫啤酒的饮品。”
沈嘉岁手中汤匙“当啷”坠地。
前世宿舍夜谈时,她曾与闺蜜笑言要穿回古代酿啤酒。此刻望着燕回时眸中笑意,忽然福至心灵:“令堂可提过‘氢氦锂铍硼’?”
“家母常说这是打开天宫的钥匙。”燕回时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画出个残缺的圆,“可惜她至死未能补全这幅‘元素周期表’。”
晚风拂过檐角铜铃。
沈嘉岁望着水痕未干的图表,忽然抓起辣椒在空白处按压:“这是碳、这是氮……”红艳艳的椒印逐渐填满圆环,像盏朱砂描就的宫灯。
紫莺惊恐地看着主子“发疯”,燕倾城却拍手笑道:“娘书房里有幅一样的画!大哥一直说那是天书。”
“不是天书。”沈嘉岁嗓音发颤,“是另一个世界的法则。”她指向月亮,“在那里,女子可以乘着铁鸟登月,用这些元素造出照亮黑夜的明珠。”
燕回时忽然起身。他取下梁间悬挂的孔明灯,烛火将灯面绘制的星图映得通透:“家母曾带我们乘此物夜游,说真正的热气球该有三十丈高。”
沈嘉岁抚过灯面熟悉的星座连线,泪水再次模糊视线。
原来早有人在这异世仰望过同一片星空,原来,她并非独行的孤雁。
“娘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燕倾城忽然哽咽,“若遇能续周期表之人,定要请她尝最辣的剁椒鱼头。”
暮色四合时,紫莺蹲在厨房啃着泡椒凤爪。
主屋里传来的欢笑声混着辛辣香气,让她想起夫人常说的“物以类聚”。
这燕家兄妹看着文雅,骨子里却和小姐一样,都是会对着月亮说疯话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