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岁瞧着燕回时耳尖泛红,忍笑转开话头:“若寻得咖啡豆,还能做提神醒脑的饮品。我从前在图书馆当差,全靠它续命。”
“图书馆?”燕回时捏着青瓷杯的指节发白。
“就是你们所说的藏书楼。”沈嘉岁倚着窗棂,望见戏台上正在调试皮影灯,“我们那儿女子不仅能读书,还能考状元、当丞相。农妇可着短打下田,女将能披甲戍边。。。…”
琉璃盏“当啷”落在波斯毯上。
燕倾城怔怔望着指尖奶茶渍,忽然想起母亲总对着西洋镜发呆的模样,嘴里还喃喃念叨着:“这吃人的封建社会!”
“所以我娘才会总想着回家,她在这里压根活不下去。。。…”她慌忙用帕子捂住嘴,泪珠子砸在手背。
沈嘉岁轻抚少女颤抖的脊背,默默安慰。
“别提起伤心事了,看戏吧。”
红绸帷幕徐徐拉开,燕回时指尖捏着的茶盏泛起涟漪。
戏台四角的琉璃灯渐次点亮,将金丝楠木雕琢的亭台楼阁映得流光溢彩。
青衣水袖如烟云漫卷,旦角开腔的瞬间,二楼雅座的桑老夫人攥紧了佛珠。
“十八年错换罗裙带,骨血亲竟作陌路哀——”老生颤巍巍的唱腔里,燕倾城已哭湿三张绢帕。
沈嘉岁托腮望着台下,见前排布衣老妇正用袖口抹眼泪,嘴角噙了丝笑。
这出《明珠记》是她亲手改的本子。
真千金被亲娘嫌举止粗鄙那段,特意让琴师加了段《哭皇天》的曲牌。果然见西侧雅间珠帘晃动,隐约传来贵妇抽噎声。
“沈姑娘好狠的心肠。”燕回时转着翡翠扳指,“非得让人哭湿半条街的帕子才痛快?”
沈嘉岁拨弄暖炉,炭火爆出几点星子:“燕公子方才不也抹了三回眼角?”
话音未落,戏台突然鼓乐齐鸣。真千金抱着包袱冲进雨幕,台顶机关洒下的银箔如瀑,惹得满场惊呼。
戏终人散时,议论声沸反盈天。
二楼廊柱旁,桑六小姐指着穹顶的藻井惊叹:“听说这戏台底下埋着三十六口大缸,难怪坐在角落都听得真切,好似还有回音环绕。”
“何止!”粉衫少女压低声音,“我叔父在工部看过图纸,说这戏楼光是描金彩绘就用了八百两金箔!”
隔壁雅间珠帘叮咚,薛锦艺垂首跟在贵女们身后。
太傅家的桑六小姐鬓间东珠步摇晃得她眼疼——那本是长公主赏她的,转眼就成了别人的首饰。
薛锦艺那双深邃如墨的眼底,掠过一抹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不甘与蔑视。
她虽然出身寒微,但在其他各个方面,她却足以与那些世家名媛相媲美。
自从她救下桑老夫人之后,终于获得了重视,有了在长公主面前亮相的宝贵机会。
她绝不会轻易让这样的机遇从指尖溜走。
她妙笔生花,献上了一首洋溢着才情的诗篇,立即赢得了长公主的褒扬。
她的才女之名,如同初升的朝阳冉冉升起,假以时日,必将如星光熠熠,洒满整个京城。
沈嘉岁以她的绝世容颜著称于世。
但美色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褪去,而才华,却在时光的沉淀中愈发显得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