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传到永定侯府,裴淑贞摔了青花盏,“好个晁氏!算计五十老翁纳她做妾,也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沈文渊忙将妻子按回太师椅:“夫人消气,横竖那晁氏没进咱家门,管他们名声好坏。”
“你懂什么!”裴淑贞扯着帕子冷笑,“当初若非岁岁警醒,如今满京城嚼舌根的就该是永定侯纳寡妇了!”
沈文渊面上臊红,不吭声了。
自鸣钟敲响三声,沈嘉岁掀帘进来便见母亲气得双颊绯红。
“娘且宽心,桑家这出戏还没唱完呢。”
果然,次日茶楼说书人便添了新段子。
城西胭脂铺里,两个妇人对着水粉匣子嗤笑:“听说那寡妇腰肢比水蛇还软。”
“可不是!前儿我表侄在桑府当差,说老爷书房夜夜要送三回热水!
……
翌日清早,裴淑贞面向家人,笑盈盈开口:“今儿你们外祖父家摆家宴,时辰不早了,快动身。”
沈钧钰眼看要下场科考,推了所有应酬在家埋头苦读。
裴家原是京城老户,七八年前外放做官,如今调回京城还升了官,自然要摆几桌酒,不过也没大操大办,只请了几户走得近的亲戚。
马车刚在裴府门前停稳,院子里早坐满了人。
除了裴家本家的叔伯兄弟,还有大儿媳冯氏的娘家那边的亲戚。
虽不算人多,倒也热闹得紧。
沈嘉岁跟着母亲刚跨进二门,就瞧见游廊转角处,冯氏正叉着腰训人。
魏姨娘耷拉着脑袋,两只手攥着帕子直发抖。
裴淑贞快步上前:“这是闹哪出呢?”
“让姑奶奶见笑了。”冯氏脸上堆起假笑,转头对着魏姨娘翻白眼,“穿得跟花蝴蝶似的给谁瞧呢?还不快滚回去换身素净衣裳!”
魏姨娘蚊子哼哼似的应了声“是”,缩着脖子就要退下。
冯氏嗓门又拔高两分:“自打回京就成天学那些小丫头片子打扮,存心勾爷们魂呢!我们雍鹤成日里惦记着考进士功名,要是被这狐媚子搅得读不进书,看裴家上下不活撕了她!我这可是为她好!”
沈嘉岁嘴角扯了扯。
魏姨娘娘家原是开杂货铺的,这几年生意做大了,听说在京城置办了好些铺面。前些天刚回京,魏家就送了好几箱绫罗绸缎、金银首饰过来。
冯氏本就见不得人好,这下更是酸得冒泡。
想起上辈子原主被流放时病得快断气,冯氏在边上说风凉话,倒是魏姨娘偷偷塞了二十两银子给大哥沈钧钰救命。
这么一比较,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再清楚不过。
“我瞧着魏姨娘穿戴挺合规矩。”沈嘉岁慢悠悠开口,“若这样都能搅得大舅读不进书,这书不读也罢。”
“哎哟我的好外甥女,你浑身上下金钗玉镯的,谁能比得过?”冯氏撇嘴斜眼,冷嘲热讽:“小辈家家的,长辈的事少插嘴。”
“娘,表妹说得在理。”裴彤提着裙角小跑过来,轻声劝道,“今儿家里摆酒,您就让魏姨娘…”话没说完,冯氏一暴栗敲在她脑门上:“吃里扒外的东西!到底谁是你亲娘!”
这一下敲得狠,裴彤额头上顿时红了一片,疼得直掉泪珠子。
“闹什么闹!”裴老夫人拄着拐杖风风火火赶来,龙头拐往青石板上重重一磕,“宾客都在外头坐着,你们倒在这演大戏!”
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裴家样样好,就是娶错了儿媳妇。
冯氏在清河那穷乡僻壤作威作福惯了,如今回到遍地权贵的京城,要还这么眼皮子浅,迟早给全家招祸。
院子里桂花香混着酒香飘过来,小丫鬟端着热腾腾的松鼠桂鱼往正厅送。
冯氏被婆婆当众训斥,脸上挂不住,甩着帕子扭身就走。魏姨娘早躲回偏院去了,只剩裴彤红着眼眶给沈嘉岁递点心。
裴老夫人正捻着佛珠叮嘱小辈,前院突然传来门房变了调的惊呼:“大、大理寺卿燕大人到!”
“啪嗒——”
裴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摔在地上打滚。满厅女眷慌作迭地整理钗环,裴佑腾扶着太师椅起身时,瞥见儿子裴雍鹤后颈已沁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