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胸口剧烈起伏,嘴角的血沫随着呐喊喷溅在青砖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仿佛眼前的炼狱不是苦难,而是值得夸耀的战场。
紫衣女子眉头紧蹙,眼中最后一丝戏谑也化为冰冷的杀意,她侧身看向缩在廊柱后、吓得浑身发抖的两个孩子,指尖紫芒闪烁,显然已懒得再纠缠:“真是疯癫到无可救药!”
“住手!”老祖望着紫衣女子,声音虽微弱却异常清晰:“没有天宫十八家,就没有新天族!”
“十八家,一直为民众!十八家,一心救天族!”
这三句口号像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庭院中炸响。
紫衣女子指尖的紫芒瞬间消散,她望着老祖那张血污模糊却透着虔诚的脸,眼中最后一丝嘲弄彻底褪去,转为一种深沉的肃穆。她缓缓抬手,将掌心按在左胸,脊背挺得如标枪般笔直,目光穿透庭院的阴霾,望向天宫所在的方向,周身元力收敛得毫无波澜。
绿裙女子与她并肩而立,青色衣袂无风自动,她抬手抚胸的动作干脆利落,身姿挺拔如松,方才的漠然被一种近乎敬畏的庄重取代,视线坚定不移地投向天际。
六位灵元境女修齐齐转身,面向天宫方向,抬手按胸的动作整齐划一,她们脊背挺直,肩背舒展,虽未释放威压,却自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仿佛化作六座守卫信仰的石雕。
三十五位真元境修士迅速列成整齐的方阵,每个人都将手按在左胸,身姿笔挺如林,目光凝聚向同一处,连呼吸的节奏都仿佛同步,庭院中瞬间弥漫开一股肃杀的庄严。
八十位入元境与一百二十位初元境修士也迅速调整姿态,他们站得笔直,抬手抚胸的动作虽不及高阶修士标准,却透着同样的虔诚,目光越过庭院的血腥,望向那象征着“十八家”的天宫方向。
八十个凡人互相搀扶着站直身体,将手按在胸口,脊背尽力挺得笔直,眼神里带着朴素的敬畏。
血泊中的周家人挣扎着站起身,断了臂膀的用仅剩的手按向胸口,咳着血的扶着墙壁稳住身形,每个人都站得笔直,目光齐刷刷投向天宫方向,连孩童也被大人按着肩膀,学着抬手抚胸的模样。老祖靠在廊柱上,用尽最后力气挺直腰背,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天际的微光,嘴角带着一丝释然的笑。
一千多道身影,无论修为高低、伤势轻重,此刻都站得笔直如松,手按左胸,目光一致投向天宫方向。没有跪拜,没有匍匐,却以最挺拔的姿态,向那“天宫十八家”致以最虔诚的敬意,仿佛天地间的风雨都为这一幕静止,唯有风穿过人群的轻响,带着无声的庄严。
老祖的声音刚一歇止,庭院里那股神圣的肃穆便如潮水般退去。紫衣女子眼中的敬畏迅速被冰冷的杀意取代,指尖再次凝聚起淡淡的紫芒,目光如毒蛇般缠向廊柱后的两个孩子,显然方才的敬意不过是口号催生的短暂幻象。
“你……”她刚要开口,老祖猛地嘶喊起来,声音因极致的虚弱而破碎,却带着拼死的决绝:
“没有天宫十八家,就没有新天族——!”
“十八家,一直为民众!十八家,一心救天族——!”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重复着口号,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撕扯出来,血沫顺着嘴角不断涌出。随着这熟悉的旋律响起,紫衣女子指尖的紫芒又一次溃散,她死死盯着老祖,眼中翻涌着不耐与被牵制的怒意,却终究没能落下那致命一击。
绿裙女子与其他修士也再次挺直脊背,手按胸口,方才的杀意被强行压下,庭院里的氛围在口号声中反复拉扯——每当歌声稍歇,便有冰冷的杀意升腾;每当口号响起,那份诡异的庄严便重新笼罩。
老祖看得真切,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这支撑着众人敬畏的口号中断,那两个孩子、乃至整个周家,都将瞬间化为齑粉。于是他喘着粗气,用尽全力将口号一遍遍地喊下去,声音从嘶哑到微弱,却始终没有停歇,像一盏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却倔强燃烧的残烛,用最后的光焰,勉强维系着这脆弱到极致的生机。
紫衣女子站在原地,指尖的紫芒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却终究被那不断重复的口号死死钉在原地。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话语,竟能比最凌厉的杀招更让人束手束脚——而这束手束脚的滋味,让她恨不得立刻撕碎眼前这苟延残喘的老东西。
可老祖的口号还在继续,像一道无形的锁链,暂时锁住了这场即将降临的血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