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舟皱着眉重复了一遍,“怎么考的?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不过问她学习吗?”
“那你呢。”周茂华面对妻子的质疑,声音依旧冷静沉着,“高中最关键时间点,你作为教育行业的从事者,难道不知道申请前十名的常青藤要从高一的成绩抓起吗,所以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工作吗?”
叶鸣舟似笑非笑了两声。
“是。”
“我只有一个孩子,你有两个所以管不过来。”
周茂华眸色暗沉,抿紧了唇,“你当着孩子的面又说这些!”
“这是什么秘密吗?!”叶鸣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屏幕上是综合成绩单,周京霓从上看到下,除了这门课,其它的全部满分,平均分4。625,只能算不高不低,旁边两人还在低声争吵。
她合上电脑,没有找借口,“下次我一定拿满分。”
说完,径直回了卧室。
“啪!”
门被关上,那些烦躁的声音才勉强被隔绝于耳,周京霓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脑中盘旋着过去这些年的无数画面。
至今她都记得八岁那年,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外面是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她害怕地躲在被子里大哭,那时候母亲似乎还很爱她,她光着脚跑出去,踩过满地的玻璃碎片去抱妈妈,脚心被扎出血,父亲又一个玻璃杯砸过来,摔碎在脚下,她被母亲护在怀里,抬头时,从泪眼婆娑的模糊视线里,看见了母亲心疼的泪光与凌乱不堪的秀发。
她用小手去给母亲擦眼泪,喉咙里是哭腔,“妈妈别哭了。”
换来了母亲一句接一句的“杳杳对不起”。
再后来她懂事了,所有声音都变成了无声的冷暴力,母亲渐渐把自己剥离出来,不再关心她,只因为她身上流着父亲的血脉,有憎恨人的影子。
没人觉得她无辜。
周京霓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支离破碎。
想起这些,她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已经怎么也压不住,泪水蓄在眼眶打转,她仓促地侧了个身,把脸压在手背上,眼泪顺着指缝间流出,一点点浸湿被子。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被叩响。
同时传来催促声,“该走了。”
“来了。”
周京霓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除了眼睛略微红肿,几乎看不出异样,便拿了粉饼往眼睛上重重按了几下,确认看不太出来后,抓起外套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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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高峰期,路上比来时更堵,直到开出内环的限速区,车速才渐渐提起。
夜幕降临之时,灯火点亮,周京霓坐在副驾上,脸靠在车窗上向外看,眸中映着玻璃上的倒影,睫毛再次垂下。
红灯停下,一门之隔,一位骑电动车载女儿的父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看了几眼,别开了视线。
车身再次融进金宝街的繁华光影中,一道汇成车水马龙的光轨,约莫过了十几分钟,车子停靠在东城区的一处隐蔽幽谧的四合院停车场。
周京霓下了车,退后几步,借着路灯光线,看清周围并排停靠的几辆黑车,其中有一辆挂京A连号车牌的迈巴赫,她认得甚至还坐过,是沈砚清的私人公务车。
看来沈逸已经到了。
她多少宽心了一点,有老熟人在,总不至于她一个人无聊地应付这些张嘴就是官腔的虚伪场面。
车尾处,母亲在帮父亲整理领口,周京霓看得想笑又笑不出来,垂眼跟上脚步,走到两人中间,迎面有人在接待,她脸上挂好了恬静的笑。
“周部,叶总里面请,秦老,沈先生还有何局已经到了。”老板走在斜前侧,抬胳膊引领,目光同时向后一落,客气的对周京霓微微一笑。
她礼貌回笑。
“三位小心台阶。”
这里没有招牌,却是北京最难踏入的私人会所,平日只招待熟人,老板和沈砚清有私交,家里又有个同样在读高中的孩子,特地腾场只为求个能入局的人情。
进了主厅,周京霓在角落看见了沈逸,他还穿着蓝白色校服,手里悠懒地转着笔,在低头看桌上的试卷,思考了几秒开始下笔写题。
她走近了看清试卷内容,手按在那道大题上,“哎,你也太用功了吧,来吃饭还要写数学作业。”
沈逸抬眸看了她一眼,挑挑眉,拿笔敲她手背,“写题呢,别分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