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无硝烟的战役。
抵达武汉后,沈逸开启了连轴转的日子,每天戴着口罩在办公点听从指挥,裹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走进医院,同领导前往一线慰问医护人员和志愿者。
短短几天,他经历了太多了。
历经十天建成的火神山医院全面投入使用,走进去那一刻,沈逸受到了震撼。
白纸黑字上的感染人数只是冰冷的一串数字。
亲身见证才知再悲切的词藻在此刻都苍白。
他目睹无数生命离开,站在医院走廊上,隔着玻璃,望见拼命想活下来的患者挣扎在呼吸罩下,听见幼童嚎啕的哭声响彻医院每个楼层,身旁擦肩跑过为争分夺秒抢救生命的医护人员。他咬着牙,忍住了心头的酸涩,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忽然四周乱了,然后隔着护目镜,模糊的视线中,一个身后写着张xx名字的医生晕倒在地。
下午他就听到了抢救无效的消息。
同事们有些惶恐,也纷纷惋惜。
“医生真是高危行业。”
“是同咱们一起从北京过来的小张?天呐,怎么说没就没了。”
“才参加工作的小姑娘啊,年纪轻轻,太可惜了。”
“……”
说着说着,所有人都陷入消沉,有个男生已经躲到一边悄悄哭起来,一种无声的害怕蔓延开来。
领导组长发现了异样的情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没别说的,只郑重叮嘱道:“只要出了这道门,你们每个人做好防护措施,出入消毒,还有,切记不要摘下口罩,正确脱……”
沈逸交接完工作,走到外头。
天空照下一道微光,被沉沉雾霾笼罩的城市仿佛明亮许多。
他疲倦地靠着墙,闭上眼,耳边传来疾步声,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眸沉默望向外面的街道,波动的心,恍惚生出一番宁静。
热线电话从早到晚响不停。
忙到晚上十点多,沈逸终于脱下防护服,头发被汗水浸透,鼻梁眼眶压出深深的红痕,被白炽灯刺得一时头晕目眩,险些没站稳。
同事忙扶住他,“赶快坐下歇会。”
沈逸按了按眉心,缓过来劲,面前晃过一碗泡面,抬头,那姑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瞪大了眼,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关心。
“谢谢。”他说话力气都没。
“你应该是低血糖了。”她认真地说:“蔡书记说你一天没怎么吃饭了。”
沈逸说:“我休息会就好了。”
女孩反而不放心,主动帮他泡上泡面,又倒了杯热水一起端到他手边。弄完所有东西,她往他对面一坐,“你叫什么?”
“沈逸。”
“……”女孩愣了愣,抬高了眉,满脸不可置信,半天才说:“你就是祁哥那个朋友?”
沈逸下巴微抬,“你是?”
“你好,我叫孟筠,谢珈音的妹妹。”孟筠主动伸手,又迅速缩回来,板正坐好,上下打量对面人,闲闲道:“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
沈逸听到这个名字,淡淡看了她一眼,回了个你好就不再说话,并没有如此自来熟。
孟筠倒不在乎。
她知道家里人这些年一直有意撮合他们两人,但早听闻沈逸对此不上心,所以两人迟迟未见过面,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刚好圆了她不想恋爱的心思。
但如今在这见到,她还是细细观察了他一番。
长的确实帅,薄薄的双眼皮,鼻梁很高,人清清瘦瘦,脸轮廓柔和,皮肤又白,属于人堆里发光的那种,也如介绍一样沉默寡言,倒有一分出乎意料,他能愿意放着闲云野鹤的清闲生活不过,跑来这吃苦。
见他始终低着眼皮,她笑了一声,开玩笑道:“你讨厌我啊?”
沈逸扯扯嘴唇。
“谢谢你的泡面。”他起身,拿过泡面冲她举了举,往桌边走,波澜不惊地说:“我连你名字都没记住,怎么谈到讨厌。”
孟筠扑哧一笑,“你还真是心直口快。”
沈逸抬抬眉,并不回这句话,掀开泡面盖,闻到辛辣刺鼻的味道,胃猛地一缩,让他疼得忍不住皱眉,却没说别的,捞起一叉子吃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