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催促着:“子琰,把和离书拿出来,照她的要求誊写一份,让皇后盖上凤印。”
顿了顿,“时间不容耽搁。”
眼下午时已过,皇后出宫还要一点时间,去晋王府能不能顺利劝服萧倾雪,萧倾雪会不会继续折腾其他幺蛾子,谁都不敢确定。
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裴子琰握紧了双手。
和离书就在他的袖子里,可要他拿出这份和离书,着实是难如登天。
他心里的猜测和判断没有任何确凿的依据,就算说出来,父皇和母后也不会相信,何况站在任何人的角度,都觉得一个女子背后若真有显赫的家族势力,隐姓埋名嫁人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让人无法理解。
毕竟家族才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
但偏偏……
“子琰。”皇后目光落在手里的茶盏上,压下心头阴火,“本宫知道你不想和离,也知道你不想让母后去丢这个脸,但事到如今,我们已没有别的办法,你把和离书写了,本宫去晋王府走一趟又如何?”
如果不是南诏使臣还在殿上等着。
他们还可以商议其他对策,可时间不等人,南诏使臣也没有那么多耐心。
皇后此时无比后悔。
她早应该在萧倾雪提出和离那天,就想办法将她赐死,南诏使臣一来,他们只说她已病死,他们还能让死人复活不成?
怪只怪当时心软,才被逼到如今这个境地。
裴子琰又沉默好一会儿,在皇帝再三催促下,才终于抬手,艰难地从袖子里抽出那份和离书。
和离书展开,隽秀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
裴子琰心头泛起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他面色泛白,只觉得和离书上这一句句话,像是一柄柄尖刀,毫不留情地插进他的心脏里,不停地搅动着,疼得他生不如死。
裴子琰眼神沉痛,听到皇后命人磨墨。
他不得不接受事实,起身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宣纸铺在案上,把萧倾雪的那份和离书压在一旁。
提笔时指尖忍不住一颤。
裴子琰几乎忍不住想扔下笔,立刻去萧倾雪面前好好求她,告诉她,他知道错了,他后悔了,他不该背弃承诺,不该忘恩负义,不该为自己薄情寡义的行为找任何借口,不该指责她心胸不大度,不该气急之下口不择言,不该一次次逼明月道歉,更不该任由云雪瑶挑衅到她面前……
裴子琰怔住。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做下这么多可恶的事情,怪不得倾雪一直不肯原谅他,或许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明白,她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脾气。
裴子琰僵持许久,才强迫自己提笔蘸墨,照着萧倾雪的和离书,一字一句在宣纸上誊写下来。
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写到最后一句“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时,裴子琰手指颤得厉害,笔尖在宣纸上落下颤痕,像极了一个人崩溃无助时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脸色白得有多厉害,不知道自己双手冷得像是没有温度。
如果说坚决不同意和离的那几天里,他还能为自己找各种理由开脱,理直气壮地指责萧倾雪,责怪她没有容人之量,责怪她不懂为自己考虑,责怪她一朝翻脸态度决绝,那么此时他所有的责怪都不见了,只剩下满腔悔恨。
人们常说,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
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