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觉有人在旁边。而且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个人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白妗睡眠很浅,
感觉到那眼神毫无温度,一寸寸逡巡来去,就像一粒粒冰块在身体上碾过。
今夜春分。空气中有些幽幽的气息,是梅花香气。京兆尹府的花树并不多,离这间厢房也甚远,故而,只能是来人身上所带。
姜与倦。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么看着她,用这种可怕到几乎凝结成实质的眼神。
看来他已经知道东府起火的事儿了。却不知,有没有怀疑于她呢。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在想杀了她?还是……将错就错,利用于她?
姜与倦在她的榻前,立了许久许久。
然后什么也没做地转身离去,几乎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白妗攥紧手,猛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万一!
万一都不是,而是选择丢下她,独自回宫?她没有令牌无法出入宫廷,而任务失败后再想混进皇宫难上加难。
这不是最糟的结果吗?
她立刻睁眼,掀开被子跟出去,路过隔间,无意发现案几上摆着一架古琴,索性抱在了怀中。
姜与倦便听见吱呀一声。
他回过头,
白妗一手推开了门,她一身雪白的,近乎丝绸柔软的中衣,下着轻薄衬裙,肌肤在其中若隐若现。
抱着鸢尾古琴,黑而软的长发几乎垂至腿弯,包裹着纤细匀称的身躯,
而脸色苍白,隐隐含着泪光地瞧着他,欲语还休。
郎欲舍我去,我自抱琴留。
琴之峥峥意,似妾潋潋容。
她立在门槛那头,与他数步之遥。
她不肯靠近,哪怕再近一步,她与他就这样两两沉默地对望。
她身后是浓墨般的黑暗,桌椅器具全部都隐藏于此,好似下一刻,黑夜就要将孱弱的少女一口吞没。
于这无边的幽暗的光影中,看见在他眼中倒影的她自己,白妗就知道,这个人这一生,都忘不了她了。
至少,忘不了今夜的她了。
姜与倦的神情幽暗。
仙人耶?精魅耶?
是她先开口:“殿下……”
千言万语只用一个眼神就传达。
姜与倦终是接了她的话。
“嗯。”而后再无言。
白妗没法,对面唱戏的不肯接戏,只得硬着头皮自导自演:“妾……睡不着。”她说话声里有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