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前进扭头问:“关县长,还等张县长吗?”
“不等了,”我斩钉截铁,“雨太大,等不起。让他们后面跟上来。”
“好嘞!”他应声干脆利落。
话音未落,他一脚油门狠踩下去,车子如离弦之箭,猛地撕开厚重的雨幕疾驰而出。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机械而快速地左右摆动,刮开又聚拢的雨水模糊了视线。阴沉的夜色里,密集的雨点狂暴地砸在车顶,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噼啪”声。
我合上双眼,试图闭目养神,更是不愿去看窗外飞速倒退、浸泡在雨水中的街景。
在这个看似寻常的夏夜,大多数人早已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然入梦,全然不知,一场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洪水,正在这无边的雨幕下疯狂酝酿。
车子驶过民生河公路桥,我让项前进靠边停下。披上雨衣,我下车查看河里的水情。
熊季飞也裹着雨衣跟上来。雨势磅礴,密集的雨声几乎吞没了周遭的一切声响。
熊季飞扯着嗓子对我喊:“关县长,水看着是浑了,但好像没涨多少啊!”
我也提高声音回应:“持续近一个月没下雨,土太干,吸水厉害,暂时不明显。就怕雨下久了,土层吸饱水,那才危险!”
他点点头:“是啊,但愿老天爷开眼,明早能放晴。”
我没接话。比起美好的祈愿,我更信科学的数据和分析。
这时,张双利和其他人的车也赶到了。我挥手示意他们别停,直接开往同祥镇。
我和熊季飞回到车上。我一边收拢湿漉漉的雨衣,一边跟项前进打趣:“前进,把你车弄脏了,等天晴了我给你洗车。”
项前进呵呵傻笑:“县长您要亲自给我洗车?那我这司机可就算干到头喽!”
正说笑间,匡书记的电话打了进来。我连忙接通:“匡书记,我们马上进同祥镇了,很快就到。”
匡铁英浑厚的声音传来:“宏军,表扬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佟县长都通报我了。我只提醒你三点:第一,你坐镇同祥指挥全局,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对不听指挥的党员干部,你有临机处置权,事后追认。第二,想尽一切办法保人!万不得已时,该舍弃的坛坛罐罐就舍弃,所有损失由财政兜底理赔。第三,转移那些年纪大、腿脚不便又不愿走的老人,一定要耐心做工作,注意方式方法。我知道难,但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轻易采取强制手段。”
我立刻应道:“您放心!有您这把尚方宝剑,我一定把工作落实好。”
他的声音陡然带上了怒气:“还有!同祥镇镇长张启明,现在处于失联状态!刚才的电视电话会议也没露面。对这种关键时刻撂挑子、影响大局的干部,你不必顾虑,直接找得力的人顶上!”
“明白,我会见机行事。”我沉声回答。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叮嘱:“宏军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别的我就不啰嗦了,你……务必注意安全!”
我心头一热,鼻子有些发酸,声音微哽:“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平安顺利完成任务!”
刚挂断手机,一条微信就跳了出来。定睛一看,是小敏:“你睡着了吗?”
我回复:“没呢,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她回道:“曦曦半夜醒了,刚哄睡着,现在轮到我睡不着了。”
我劝她:“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
她回:“不乱想才怪呢。行了,不打扰你了。”
我回了句:“好。”
还没来得及多想,车已停在同祥镇机关门口。
那栋我再熟悉不过的老楼,在肆虐的暴风雨中显得格外孤寂而沧桑。
镇党委书记卫爽亲自撑着伞迎到车边,语气热络:“欢迎关县长亲自来同祥指导工作!”
我略带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严肃:“当务之急是防汛,要未雨绸缪,查漏补缺。你们镇里怎么还搞迎来送往这一套?”
我的批评让他有些尴尬,讪笑着解释:“镇里的同志刚从各村回来,都觉着形势没预报说的那么严重,大家刚喘口气……”
看来他们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我放缓语气,但态度明确:“宁可备而无患,不可患而无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