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门,就被一个人拦在了门外,抬脸一看,原来是福禄,这些年过去了,他也老了很多,算来他已六十好几了,脸上掩不住深深的皱纹,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他的眼睛仍然是弯着的,却眸中有泪。
“公主,皇上已经睡着了,明日再来吧。”
不知为何,一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眼里蓦地蒙上了一层水汽,我的眼泪几乎忍不住要夺目而出,极力地忍耐着,声音却哑了:“禄公公,你还好吗?”
比起父皇和母后,当初禄公公对我,算是溺爱了,哪怕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吆喝着太监上房顶帮我摘,直到我破涕为笑,他才罢休。
一听见我的这句话,他已将我抱在了怀中,颈间立刻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是他的眼泪濡湿了我的衣衫,我轻声道:“好没出息,这么大把年龄了,还哭?”
话一落,他简直哭笑不得了,止住了泪水,才说道:“老奴听太子说,公主在北魏受了很多苦,几次险些丧命,老奴……”
“别说了,现在我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他淡淡嗯了一声,我又道:“很久没见你了,既然父皇休息了,走,你跟我回夜明宫,帮我按摩啊?”
“你个鬼精灵啊!”他突然笑道:“好好好,现在就去。”
我拉着他一个劲朝夜明宫跑去,进了房,我坐在椅子上,福禄走到我身后,一双温柔却有力的手伸过来,轻轻帮我揉捏着有些僵硬的肩膀。
我喃喃道:“禄公公,我小的时候,你就这样为我按摩的。”
福禄像是笑了一下,可那笑声又像是在哭,顿了一下,才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那个时候,公主哪有那么大,也没这么瘦,以前你胖呼呼的,活像一个玉娃娃。”
我轻笑了一声,说道:“人长大了,自然要抽苗子,自然会瘦。”
“可是,公主出嫁的时候没那么瘦,一定是吃了很多苦,才变成这样。”
“人生来就要吃苦,难道你没有吗?”
“不对,公主不该吃这些苦的。”
听到他固执而偏执的话,好像在他的眼里,不管我的身份地位如何改变,我始终是西梁的公主,应该是哪个享尽世间荣华,得到所有宠爱的女子。
想到这里,我侧过身去,抚上福禄的手背,轻轻说道:“你别这样,都过去了。”
听我这么一说,他的手都气得哆嗦了起来,挣了半天,才开口道:“公主,你这么身娇肉贵,十指从来不沾阳春水,怎么吃得了那般苦,为何在北魏做什么宫女?难道皇帝不爱你吗?”
半响,我才回过神一般,默默地垂下了头:“爱啊,是我辜负了他。”
“爱?!”他愣了一下,不解地说道:“公主休再骗老奴,老奴不信,爱你还这样对你,怪不得他的江山要被别人抢走,他这样对待公主,真是活该!”
闻言间,我的心里很不好受,我和元子攸的过去,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所以,我也不打算告诉福禄,让他难过。
“行了,你别说了,总之是我负了他,一切都是我的错。”
“公主,你怎么和皇后一个样,什么苦都自己承受。”
“她是我母后啊,我当然像她了。”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一滴滚烫的泪水也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提及我的母后,只觉得有太多的话,几乎千言万语想要说,也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却又是近乡情怯,一时不知该怎么问,从何问起。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后就不在了,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公主。”他立刻捂住了我的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皇上说过,在宫中谁也不能过问先皇后的死因,你就别再问了。”
“为何父皇不想让人提及母后的死因?”
我看着福禄霎时间苍白的脸孔,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大概就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提了会难免心疼吧。”
“禄公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奴不知!”
我微微蹙了下眉,每次提到母后,他就打住了所有的话,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当年母后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是,后来宫里没有一个人提及过他的死因。
“再过几日,便是母后的忌日,我想去太庙看看她。”
“嗯,你是该去看看皇后了。”
我沉默了下来,抚着手上那个白玉手镯,那个时候,我还小,几乎记不得什么事,只觉得母后对我很严厉,老让我做女红,可是,她对皇兄却非常好。
而这个玉镯是父皇和母后的定情信物,母后没有给皇兄,却给了我。
一时间,心里有好多疑问,却又不知该去问谁?
这段时日,我几乎每日都在寝宫待着,但每日都会去寿康宫看望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