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马上就明白了,这姑娘有着农民传统的小心谨慎。
不是经历过这年月的人,估计很难理解陈雪梅的这个不敢,在79年前,农民们擅自种菜养鸡,甚至以物易物都是犯法的,会被扣上一顶资本主义尾巴的帽子。
即便79年后,政策逐步放宽,但政策的放宽可不代表人们马上就会接受政策的改变,人们在小心翼翼的试探政策的真实,警惕的感受社会的改变,他们以前所经历过的事情告诉他们,别着急出头,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那些执行政策的官员们也很迷茫,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执行扭转了方向的政策,经历过各种政治风波的他们更加谨慎,大多选择了不鼓励不惩罚的态度,想着等一等再说。
那些被被重点照顾的南方城市,这个时候还稍微好上一些,那里的人们已经开始了逐步适应改革开放,而像李阳所在的这个中部省份,这里的人们对于改革开放是茫然无措的,他们就像是刚渡过严酷冬天的小动物,带着警惕和好奇,从自家安全温暖的小窝里走出,忐忑不安地探索新的世界,唯恐暴风雪再来。
没人知道,也没人相信,接下来是一个长达四十多年的春天。
李阳所在的整个县城,估计也就他一个人坚定不移的相信这场改革会持续下去,相信这场改革会越来越好,相信那些贫穷耻辱和混乱会一去不复返。
而像陈雪梅这样鼓起勇气来做点小生意的农民,只会谨慎小心的默默随大流,跟着大伙在城郊这边的菜市场一起做点小买卖,绝对不敢跑到学校工厂这种公家地方做生意。
他们怕麻烦,他们不敢惹麻烦,为此他们宁愿少赚点。
可是李阳不怕,他清楚的知道以后的历史走向,他清楚的知道,过好日子的希望深埋在所有人的心中,当这份希望被点燃后,将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动力,这份动力无人能当,也无人敢当。
想到这里,李阳提起陈雪梅的东西就走:“这些东西我帮你卖了吧,我们学校有住宿生,你这些东西卖得也不贵,销路肯定很好。”
新建的二高实力不够,没法子和老牌一高抢生源,所以招收了大批农村来的学生,这些学生都是住宿生,吃住都在学校,而学校的食堂吃过的人都知道啥样。
在这个年代去外面吃饭还被叫做下馆子,属于干部工人偶尔的奢侈消费,住校的学生大都只能在食堂吃饭,但学校食堂的饭吃起来简直就像受刑。
李阳曾经因为有天老妈回娘家,不想吃老爸做的猪食,去学校食堂吃过一顿,然后他就不得不饿了半天,从此后就觉得老爸的手艺也不是不能接受。
每一个在学校食堂吃上三年的学生,都会解锁一个被动技能:吃啥都觉得好吃。
所以李阳可以肯定,这些东西在学校肯定好卖。
一直没吭声的,只是站在胡悦旁边的刘胜兴也点头说道:“绝对好卖,一把一毛的花生比供销社便宜太多了,你家的咸菜疙瘩咋卖?应该不用粮票吧?”
比起只能当零食吃的花生瓜子,刘胜兴更感兴趣咸菜疙瘩,这玩意下饭的很,只要一小块就能哄着肚皮把食堂的那堆垃圾咽下去。
陈雪梅带来的咸菜都是切开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用的是最嫩的咸菜芯,这种品质的咸菜疙瘩在这时候是能上桌当正经菜的。
这年头能上得起高中的孩子,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点积蓄,手里抠出点小钱还是可以的。
陈雪梅赶紧回道:“我这一斤只要五分钱,不要票……”
自从承包制开始推行以来,勤劳点的农村人自产自足是足够了,粮票这个东西在农村的意义已经从必不可少,开始逐步变成一种货币。
李阳眼睛一亮,伸手就把一旁的郑浩和刘胜兴给拉了过来:“哥们有条挣钱的路子,要不要掺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