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望向千雪。她正低头擦拭琴弦,银铃沾着硝烟,却在晨光中依然清亮。远处传来潮水拍打城墙的声音,混着工匠们搬运铜管的吆喝,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海战奏响序章。而他怀中的机关匣,第四道锁纹在蓝光中若隐若现,仿佛在等待真正的战场觉醒。
雾海惊雷
"听说你改良的水冷铳能三倍射速?"李总兵翻身下马,铁靴重重碾过满地弹壳,火星在潮湿的青砖上迸溅。他身后二十名参将按刀而立,铁甲在晨雾中泛着冷光,仿佛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叶寒单膝跪地,手心沁出的冷汗浸透了玄色衣袍,腰间的机关匣随着呼吸微微发烫。
总兵俯身查看铳管上缠绕的螺旋铜管,指腹擦过细密的排水孔:"若真如传言,我大明水师何惧倭寇的焙烙玉?"话音未落,演武场西侧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二十名明军士卒同时扣动扳机,改良后的铳管喷出猩红火舌,铜制螺旋水道中升腾起袅袅白雾,在潮湿的空气中凝成一条蜿蜒的白龙。
三排轮射的火网撕裂薄雾,百步外的草靶瞬间被撕成碎片。千雪怀抱三味线站在了望台上,银铃随着剧烈的心跳震颤。她看见叶寒挺直的脊背在硝烟中岿然不动,晨光穿透弥漫的白雾,在他肩头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总兵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虎符——那些草靶此刻正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残叶,带着焦黑的孔洞纷纷坠落。
"好!好!"总兵连道两个好字,铁甲上的狮头吞口随着笑声抖动,"再来!给本将看看持续firing!"叶寒起身时袖口滑落,小臂上的墨家刺青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他抬手示意,士卒们立刻展开第二轮装填。千雪拨动琴弦,激昂的旋律混着火药气息在演武场上空盘旋,与金属碰撞的叮当声、水流循环的哗哗声交织成战歌。
当第三轮齐射的火光映亮总兵的脸时,千雪突然发现远处山脊闪过暗红的反光。她的琴弦猛地绷直,刺耳的铮鸣划破长空:"小心!是焙烙玉!"叶寒心头剧震,只见二十余名身着黑衣的忍者从雾中窜出,手中陶罐里晃动的暗红色液体正是倭寇最致命的武器。
"保护水车!"叶寒大喊着甩出机关匣。匣中弹出的弩箭精准射落三只陶罐,爆炸产生的热浪掀翻了前排士卒的头盔。千雪翻身跃下高台,三味线化作银蛇缠住剩余的忍者。她的广袖在硝烟中翻飞,每一次琴弦震颤都伴随着倭寇的惨叫。然而更多焙烙玉还是越过防线,一辆供水骡车在爆炸声中化为火球,滚烫的铁水溅在铜管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总兵的脸色瞬间铁青:"水冷系统一毁,这些铁疙瘩还不是废铜烂铁?"叶寒望着逐渐变红的铳管,突然想起千雪昨夜在油灯下绘制的改良图。他扯开衣襟,取出贴身收藏的墨家秘药——那是用寒铁草汁液浸泡的麻布,专治火器过热。"所有人听令!将湿布裹在铜管中段!"他的声音混着硝烟,却清晰地传进每个士卒耳中。
奇迹在混乱中发生。浸透寒铁草汁液的麻布接触滚烫铜管的瞬间,腾起的白雾竟形成一道冰盾。明军士卒趁机调整阵型,将剩余的水冷铳集中成环形防线。当倭寇发起第二轮冲锋时,改良后的水冷铳再次喷吐火舌,这次的火网中还夹杂着冰晶碎裂的脆响,将冲在最前的忍者连人带刀冻结在原地。
硝烟散尽,总兵抚摸着仍在发烫的铳管,眼中满是惊叹:"墨家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他转身看向叶寒,虎皮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半月后崇明岛海战,本将命你为火器营先锋。若能击退倭寇,本帅定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
千雪走到叶寒身边,递过沾着硝烟的帕子。她的银铃沾满血污,却依然清脆:"第四道机关锁,或许要在真正的海战中才能解开。"叶寒握紧机关匣,感受着内部齿轮的细微震动。远处的海面传来隐约的潮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奏响序曲。而他知道,这场关于智慧与守护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
弦惊危局
千雪的三味线骤然加急,急促的弦音如骤雨击打湖面,银铃震颤的节奏紊乱得异于寻常。叶寒正俯身调试水冷铳的螺旋铜管,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猛地抬头,看见千雪广袖翻飞间,琴弦绷成危险的弧度,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盛满警惕。顺着她目光所及之处望去,演武场西侧的薄雾中,一抹诡异的蓝光正撕开晨雾的遮掩。
"不好!"叶寒的喉间挤出沙哑的低吼。原本呈雁形阵推进的蓝旗军突然变阵,如黑色潮水般向供水区涌去。数十名身着夜行衣的忍者甩出锁链,铁环破空的锐响混着金属碰撞声,瞬间缠住了拉着水车的骡车。为首的浪人光头锃亮,脸上的刀疤随着狞笑扭曲,手中高举的焙烙玉陶罐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暗红,仿佛盛满了凝固的血。
"保护水车!"叶寒的呼喊撕破演武场的空气。明军士卒们迅速反应,前排盾牌手组成铜墙铁壁,长矛如林般刺向逼近的敌人。但忍者的锁链刁钻无比,锁链末端的倒钩勾住盾牌边缘,用力一扯便将士卒拽得踉跄。千雪的三味线化作银蛇,琴弦震颤间,声波如利刃射向浪人,却见他侧身躲过,陶罐划出抛物线,暗红液体在空中泼洒出死亡的弧线。
"砰!"陶罐炸裂的瞬间,滚烫的铁水四溅。叶寒只觉热浪扑面而来,本能地用手臂护住头部。供水区的水车在爆炸声中燃起熊熊大火,木制轮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高温扭曲变形。铜管失去水流的冷却,表面迅速爬满刺目的红晕,像是被点燃的血管。
总兵的怒吼穿透硝烟:"叶百户!你的水冷铳现在成了摆设?"叶寒看着士卒们手忙脚乱地泼水降温,却抵不过焙烙玉的高温,心中泛起苦涩。千雪的身影突然从屋顶掠过,琴弦缠住一名试图偷袭的忍者,借力荡向浪人。她的和服在风中猎猎作响,露出内里绣着墨家机关图的中衣,锁骨下方的"非攻"刺青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千雪,小心!"叶寒的警告晚了一步。浪人抽出腰间的倭刀,刀锋与琴弦相撞,迸出耀眼的火花。千雪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倒飞出去,撞在演武场的立柱上,咳出一口鲜血。叶寒红了眼眶,机关匣在手中发出愤怒的嗡鸣,他猛地扯开匣盖,露出暗藏的连环弩。
弩箭破空而去,却被浪人用陶罐挡下。爆炸的气浪掀翻叶寒的斗篷,他瞥见浪人腰间的樱花纹样——那与玄海袈裟上的刺绣如出一辙。原来这场演练,从一开始就是玄海余党的阴谋!叶寒在心中暗骂,目光扫过逐渐失去作用的水冷铳阵,突然想起千雪曾说过:"玄海最擅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的目光落在通红的铜管上,突然有了主意。"所有人听令!"叶寒扯下衣襟,"将火药包塞进螺旋铜管!"士卒们面露惊愕,但还是迅速执行。当第一个火药包顺着螺旋水道滑入时,千雪挣扎着起身,用最后的力气拨动琴弦。声波震荡中,铜管内残留的火星被瞬间点燃。
"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螺旋状的火焰顺着铜管喷涌而出,形成巨大的火龙卷。蓝旗军的惨叫混着倭寇的战吼,被卷入冲天火柱。叶寒在气浪中稳住身形,看见浪人惊恐的表情,心中涌起复仇的快意。当火焰触及浪人手中的焙烙玉陶罐时,连环爆炸彻底吞噬了敌人的阵线。
硝烟散尽,千雪倚着断柱,苍白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叶公子。。。墨家机关的精髓,终究还是守住了。。。"叶寒冲过去将她抱住,感受到怀中的身躯在颤抖。远处传来总兵的叫好声,但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千雪染血的嘴角,和她始终紧握的三味线——那琴弦虽断,却依然保持着守护的弧度。
釜底抽薪
"不好!"叶寒的喊声撕裂晨雾,掌心的机关匣因攥握过度泛起青白。他看着浪人高举陶罐的狞笑,终于读懂千雪琴声中暗藏的警兆——那些暗红液体不是普通火药,正是倭寇用来摧毁战船的焙烙玉!
第一枚陶罐坠地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叶寒只看见千雪的瞳孔骤然收缩,三味线在空中划出绝望的弧线。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碎耳膜,滚烫的铁水如陨石雨般倾泻而下。供水区的水车在烈焰中扭曲变形,木制轮轴发出濒死的呻吟,断裂的辐条裹着火星刺入青砖。
"保护铜管!"李总兵的怒吼被第二波爆炸淹没。叶寒看着明军士卒们举着木桶冲向铳阵,却在半道被气浪掀翻。焙烙玉的高温远超想象,飞溅的铁水触到铜管便腾起紫烟,螺旋状的冷却水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悲鸣,表面迅速爬满蛛网状的裂痕。
千雪的身影突然从硝烟中冲出,琴弦如银蛇缠住第三枚陶罐。她的广袖在热浪中翻飞,露出内里墨色机关图纹,锁骨下方的"非攻"刺青被血污浸染。但浪人的锁链更快,铁环缠住琴弦猛地一扯,千雪踉跄着撞向铳管,咳出的鲜血滴在发烫的铜面上,瞬间蒸发成白雾。
"千雪!"叶寒的机关弩同时发射,三支淬毒箭矢穿透两名忍者咽喉。他冲向千雪的刹那,第四枚陶罐在头顶炸裂,灼人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朦胧间,他看见总兵的铁甲被铁水烫出焦痕,参将们的长刀在高温中扭曲变形,而那些曾引以为傲的水冷铳,此刻正像垂死的巨兽般发出呜咽。
"用井水!"叶寒抹掉脸上血污,指向演武场角落的老井。几名士卒立刻会意,却在提水时发出惨叫——倭寇的锁链不知何时缠住井绳,用力一拽,整口井架轰然倒塌。叶寒的心脏沉入冰窖,他终于明白敌人的算计:不仅要摧毁水冷系统,更要断绝所有水源。
千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染血的指尖在掌心划出墨家秘纹。叶寒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浪人举起最后一只陶罐,正对着主供水管道的阀门。"不能让它炸开!"叶寒嘶吼着甩出机关匣,匣中弹出的钩索却在半空被斩断。千钧一发之际,千雪突然翻身跃起,琴弦缠住陶罐用力一扯。
暗红色的液体泼洒在千雪肩头,剧痛让她几乎昏厥。但她咬牙将陶罐甩向远处,在爆炸的火光中,她看见叶寒撕开战袍,将浸过水的布条裹在发烫的铜管上。蒸腾的白雾中,明军士卒们自发脱下衣甲,蘸着满地积水扑向铳阵。
"这样撑不了多久!"总兵的声音带着焦糊味。叶寒看着逐渐变红的铜管,突然想起千雪昨夜的话:"玄海研究墨家机关二十年,最擅长的就是以守为攻。"他的目光扫过满地残骸,落在被炸毁的弹药箱上——那里还躺着几枚未使用的火药包。
"所有人听令!"叶寒扯开火药包浸油的外皮,"把麻布塞进铜管!"士卒们面露惊愕,但还是迅速执行。当第一块浸油麻布顺着螺旋水道滑入时,千雪挣扎着起身,三味线发出最后的铮鸣。声波震荡中,铜管内残留的火星被瞬间点燃,整条水冷系统化作燃烧的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