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指挥!风暴眼就在正前方!"了望手的喊声被雷声吞没。弗朗西斯科修士的继任者安德烈死死抱住威尼斯分度规,镜片后的双眼满是恐惧:"扭矩系统彻底失控了!再继续下去,整艘船都会被炸成碎片!"
岛津铁舟的侄子握紧月山锻冶刀,指节泛白。他腰间湿透的檀木匣里,叔父留下的硫磺胶泥配方早已化作纸浆,但那份刻进骨子里的匠人执念,却如匣中残留的硫磺气息,挥之不去。"裴桑,我们必须撤离!"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式冶炼术不该这样白白牺牲!"
但裴惊云却纹丝不动。他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眼前浮现出一幅幅刻骨铭心的画面:苏小蛮被官兵带走时,马尾耐热绳上沾染的海盐结晶;岛津铁舟的装甲船爆炸那刻,他与精钢熔铸在一起的决绝身影;还有弗朗西斯科修士被沉入大海前,胸前新烙的十字架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裴惊云低声说,声音却穿透了风暴的咆哮,"这些牺牲,不能白费。"他扯开衣襟,露出布满盐蚀裂纹的胸口,"看到了吗?王百户余党的阴谋,害死了多少人?如果今天我们退缩,他们的血就白流了!"
安德烈修士的手突然停住。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用血在沙滩上写下的拉丁语:"VeritasVincit"(真理必胜)。颤抖着,他举起伽利略温度计:"裴,我可以用汞液重新校准扭矩,但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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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惊云的铁钩重重砸在折叠铳的青铜外壳上:"没时间了!岛津,用你的硫磺胶泥!安德烈,启动应急程序!"他望向漆黑的海面,王百户余党的船队或许正在某个角落蛰伏,等待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暴雨中,岛津铁舟的侄子咬破指尖,将带着血丝的硫磺胶泥涂抹在折叠铳的裂缝处。胶泥遇热瞬间凝固,发出诡异的蓝光。安德烈修士则将威尼斯分度规与磁石校准器强行对接,齿轮咬合的声音在风暴中格外刺耳。
"准备发射!"裴惊云的吼声让所有人一震。十二门折叠铳在剧烈摇晃中缓缓展开,阴阳膛线在闪电的照耀下泛着幽蓝的光,铰链转动的声响与《广陵散》的韵律奇妙重合。裴惊云恍惚间又看到了祖父的身影,那个在深夜里偷偷传授他《火龙经》奥秘的老人,此刻仿佛就站在风暴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第一发炮弹撕裂雨幕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螺旋状的气浪如蛟龙出海,直奔远处的虚拟靶标。但紧接着,三门折叠铳的铰链处迸发出刺目的火花——盐蚀的阴谋再次显现。
"拆铰链!固定形态发射!"裴惊云嘶吼着冲上前。铁钩勾住即将炸裂的炮管,高温瞬间将铁钩表面烧得通红。岛津铁舟的侄子挥起月山锻冶刀,精准地斩断失控的铰链,刀刃与金属碰撞的火星照亮了他决绝的面容。
剩下的九门折叠铳在固定形态下发出最后的怒吼。裴惊云感受着铁钩传来的剧烈震动,仿佛握住了苏小蛮、岛津铁舟和修士的手。当最后一艘模拟敌船在弹雨中解体时,风暴也达到了顶峰。
巨浪拍碎了船舷,裴惊云被气浪掀飞的刹那,看到安德烈修士将威尼斯分度规塞进他怀中,自己却被卷入了汹涌的波涛。他死死抱住折叠铳,铁钩勾住一根断裂的桅杆,在滔天巨浪中浮沉。
黎明破晓时,风暴终于平息。裴惊云在一块礁石上醒来,怀里的折叠铳早已残破不堪,但阴阳膛线的纹路依然清晰。他拾起安德烈留下的分度规,上面刻着的拉丁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远处,海平面上隐约传来船只航行的声响。裴惊云握紧铁钩,缓缓站起身。他知道,这场与命运的抗争远未结束。苏小蛮、岛津铁舟、弗朗西斯科修士……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带着这些未竟的梦想和执念,他将继续在这片充满遗憾的江湖中前行,直到真相大白,直到匠人的尊严得到扞卫。
而那片见证了一切的黄海,此刻正平静地闪烁着波光,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但每一朵浪花,每一粒海盐,都铭记着那些用生命追求真理的匠人,铭记着那个在风暴中永不屈服的灵魂。
浪涛丰碑
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弗朗西斯科修士在剧烈的咳嗽中睁开双眼。暴风雨后的阳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耳畔还残留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布满贝壳的礁石上,胸前的十字架银链不知何时已经断裂,只剩半截挂在脖子上。
"裴。。。。。。裴桑!"一旁传来虚弱的呼唤。岛津铁舟正用月山锻冶刀支撑着身体,鲛鱼皮刀鞘早已破损不堪,刀刃上布满了与金属碰撞留下的缺口。年轻的锻冶师踉跄着奔向海边,望着平静下来的海面,眼神中充满绝望。
海面上,裴惊云的铁钩在波浪中时隐时现,仿佛一只不肯安息的手,向他们做着最后的告别。而远处,那艘承载着无数希望与执念的试验船,已经变成了漂浮的残骸,破碎的折叠铳部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是散落的星辰。
修士捡起被海浪冲上岸的威尼斯分度规,黄铜表面布满了裂纹,精密的齿轮也已扭曲变形。他想起裴惊云在爆炸前最后的眼神——那是一种释然,也是一种决绝。"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修士喃喃自语,声音哽咽,"从苏姑娘遇害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岛津铁舟跪坐在礁石上,从湿透的衣襟里掏出半块烧焦的硫磺胶泥。这是他叔父用生命守护的秘方,如今也在爆炸中变得残缺不全。"和式冶炼术追求极致之美,"他握紧胶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裴桑让我明白,比技艺更重要的,是匠人的心。"
潮水渐渐退去,在沙滩上留下一道奇异的痕迹。那是由扭曲的铰链、断裂的膛线碎片组成的图案,远远看去,竟像是一把展开的折叠铳。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实验。
三个月后,金陵城的火器局来了两位特殊的匠人。一位是带着威尼斯分度规和伽利略温度计的传教士,另一位是手持月山锻冶刀的日本武士。他们将东西方的技艺融合,在裴惊云留下的《火龙经》残卷基础上,开始了新的研究。
每当夜幕降临,秦淮河畔的老匠人们就会围坐在一起,讲述那个关于折叠铳的故事。他们说,在风暴之夜,有人看到黄海之上绽放出比闪电更耀眼的光芒;有人听到了如同《广陵散》般的金属奏鸣;还有人发誓,在满月之时,能看到一个独臂的身影,在浪尖上锻造着神秘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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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一艘新型的战船驶出应天码头。它的甲板上,十二门改良后的折叠铳排列整齐,阴阳膛线的设计比之前更加精妙。当试射的轰鸣声响起时,人们惊讶地发现,铳管发射时的声响,竟与当年传说中的《广陵散》如出一辙。
在战船的船头,站着两位鬓角斑白的老人——岛津铁舟和弗朗西斯科修士。他们望着远处的海面,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倔强的身影。裴惊云的铁钩,此刻就悬挂在战船的指挥舱内,与《火龙经》残卷、威尼斯分度规、月山锻冶刀摆放在一起,成为了这座移动工坊最珍贵的宝物。
"你说,裴桑能看到吗?"修士轻声问道。
岛津铁舟握紧腰间的刀,目光坚定:"他一直都在。在每一道膛线里,在每一次锻造中,在所有匠人的心里。"
海风拂过甲板,带来阵阵咸涩的气息。远处,一群年轻的匠人正在热烈讨论着新的设计方案,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和当年裴惊云一样的光芒。而在更深的海底,那把破碎的折叠铳,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它的阴阳膛线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就像一座永恒的丰碑,见证着匠人们跨越时空的传承与坚守。
岁月流转,黄海的波涛依旧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关于裴惊云和折叠铳的故事,也在一代又一代匠人的口中流传。它不再只是一个关于技术与牺牲的传说,更成为了一种精神的象征——一种永不言弃、追求极致、为了理想不惜一切的匠人精神。而那最后一声铰链摩擦的《广陵散》之音,也永远定格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成为了所有匠人心中,最动人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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