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突然剧烈震动,爆炸声混着喊杀声传来。阿福举着火把踹开房门,身后跟着满脸怒容的矿工们。王老汉挥舞着生锈的矿镐,铁链在他脚踝上哗啦作响:"宋先生!我们救出了孩子!"
三个月后的清晨,改良后的银矿重新开工。特制的通风管道将烟气引入沉淀池,新制的分馏釜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金属光泽。宋应星站在了望塔上,看着第一缕洁白的烟雾升上天空。他翻开修订完成的《天工开物》,在"五金篇"末尾郑重写下:"财者,民之膏血也。取之无道,必遭天谴。"
远处传来矿工们的号子声,与分馏釜中金属流动的轻响交织成曲。宋应星抚摸着银锭上新生的纹路,那些曾令他辗转反侧的绯色斑点,终于化作了历史长河中警示后人的血色注脚。
绯雾悬案
崇祯九年深冬,吕梁山脉的寒风裹挟着砂砾如刀割般刮过宋应星的面巾。他裹紧打着补丁的粗布棉袄,混在挑着矿石的矿工队伍中,仰头望向林家银矿高耸的烟囱。猩红雾霭正从砖缝里翻涌而出,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凝结成诡异的漩涡,像极了分宜老宅案头银锭上那些挥之不去的红斑。
"新来的?"老矿工王铁锁肩头的矿筐压得吱呀作响,"把口鼻捂严实了,这胭脂雾比砒霜还毒。"他裂开渗血的嘴唇,露出被腐蚀得发黑的牙齿。宋应星低头瞥见对方手背密布的紫斑,与自己在试验笔记中绘制的汞中毒症状分毫不差。
跨过斑驳的青石门槛,工坊内的景象令他瞳孔骤缩。十二座熔炉吞吐着赤红火焰,工人们赤着上身挥舞铁钳,脊背皮肤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最中央的烟囱内壁,几名学徒正踩着摇摇晃晃的竹梯,用木刷将暗红色胶状物层层涂抹,酸腐味混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宋应星顿时剧烈咳嗽,铁锈味在舌根蔓延。
"这是西洋来的胭脂虫胶。"王铁锁往地上啐了口黑痰,"掌柜的说能固尘留香,可自从用了这玩意儿。。。。。。"他突然噤声,警惕地望向远处巡视的监工。宋应星装作整理衣襟,将陶片制成的简易集气装置悄悄别在腰间,暗扣瞬间吸附住几缕飘散的绯色雾气。
子夜时分,宋应星蜷缩在漏风的工棚角落。月光透过破窗洒在随身携带的白瓷碟上,他将集气瓶中的雾气缓缓导入加热的铜勺。暗红色蒸汽遇热骤然化作诡异的紫色,刺鼻的杏仁味直冲鼻腔——这是氰化物特有的气味!他浑身发冷,想起波斯古籍中关于汞与有机酸反应的记载,颤抖着在羊皮纸上疾书:"胭脂虫红遇汞生成汞红素,见光分解出氰化氢!"
"什么人!"尖锐的喝问划破夜色。宋应星刚藏好笔记,门就被踹开。火把光芒中,头戴青铜面具的监工带着家丁闯进来,刀刃寒光映在他腰间露出的半截分馏釜图纸上。
被押解到矿主书房时,宋应星终于看清幕后之人。檀木屏风后转出的林老爷手持珐琅烟枪,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早就听闻宋举人在研究炼银术,却不知竟对我林家的独门秘方如此感兴趣。"他对着烟枪轻吸一口,吐出的烟圈与绯色雾霭融为一体,"那些贱命,可比不过这能让银锭艳若朝霞的奇术。"
宋应星盯着墙上悬挂的《货殖列传》,突然冷笑:"陶朱公言务完物,无息币,阁下却用活人试毒!"话音未落,屏风后传来孩童的啼哭。林老爷抬手示意,两名家丁押着面黄肌瘦的幼童走出:"宋先生若肯将分馏釜图纸交出,再在《天工开物》里美言几句。。。。。。"
"我的书是写给天下匠人看的!"宋应星猛地撞翻案几,砚台里的朱砂墨汁泼洒在波斯地毯上,竟与绯色雾霭同样刺目。混乱中,他摸到袖中暗藏的磁石,趁家丁不备掷向烛台。青铜烛台应声倒地,飞溅的火苗瞬间点燃墙角堆放的胭脂虫胶桶。
烈焰腾空而起时,宋应星拽着王铁锁冲向工棚。火光照亮矿场每一张惊恐的面孔,他跃上高台振臂高呼:"胭脂雾是毒!用湿麻布捂住口鼻!"沸腾的铅液在火海中炸开,工人们举着矿镐冲向紧锁的库房——那里关着他们被扣押的妻儿。
黎明时分,宋应星站在坍塌的烟囱废墟上。朝阳刺破绯色雾霭,将改良后的分馏釜照得锃亮。新安装的陶制管道直通沉淀池,银白色的汞珠正顺着螺旋轨道缓缓流入收集罐。他翻开沾满烟尘的《天工开物》,在"五金篇"空白处重重写下:"财者,民之膏血也。取之无道,虽富必亡。"远处传来孩童的欢笑,王铁锁抱着孙子走过,孩子手中的风车在清风中旋转,扬起的不再是致命的绯雾,而是带着草木清香的晨霭。
绯毒谜影
崇祯九年深秋,吕梁山脉的寒风裹着砂砾,如细针般扎在宋应星蒙着灰布的脸上。他混在挑着银矿石的矿工队伍里,望着林家银矿烟囱中翻涌的诡异绯色烟雾,那颜色与他在分宜老家试验时银锭上的红斑如出一辙,心头不由得一紧。
"咳咳。。。。。。"刚踏入矿场,刺鼻的甜腥气便扑面而来,宋应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咳嗽。这味道与普通冶炼烟气截然不同,带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味,仿佛是腐烂的血肉混着金属的腥气。
"后生,新来的?"苍老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宋应星抬头,见一位头发花白、满脸铅灰的老矿工正打量着他。老人背着沉重的矿石筐,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脖颈处布满紫黑色的斑块,像是被什么腐蚀过的痕迹。
"这是胭脂虫胶。"老矿工王老汉见他盯着烟囱,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才压低声音解释道,"掌柜的说,这能盖住毒烟,还能让银锭成色更好。每天开工前,都要派人往烟囱上刷一层。"他边说边往地上啐了口黑痰,痰里带着暗红的血丝。
宋应星心头猛地一震。他想起自己曾在泛黄的《异域志》中读到过,胭脂虫红的主要成分洋红酸,若与某些金属蒸汽发生反应,极有可能产生剧毒物质。此刻看着眼前猩红如血的烟雾,再联想到晋商送来的银锭上那些神秘的红斑,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成形。
"老伯,这东西用了多久了?"宋应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目光却紧紧盯着老人布满黑斑的手。
王老汉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苦涩:"有半年多了。自打用了这玩意儿,兄弟们咳嗽得更厉害了,夜里还总觉得骨头缝里像有虫子在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宋应星只觉浑身发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强作镇定,继续与王老汉闲聊,目光却不时扫过烟囱上那层暗红的胶状物。趁着老人不注意,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装作系鞋带的样子,迅速刮下一些胶状物,藏进宽大的袖中。
回到临时落脚的破旧客栈,宋应星立刻闩紧房门。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胶状物,放在从分宜带来的小坩埚里。当他将模拟冶炼产生的汞蒸汽通入坩埚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暗红色的胶状物开始剧烈翻滚,渐渐变成诡异的紫色,同时散发出浓烈的杏仁味——这是氰化氢中毒的典型特征!
"果然如此!"宋应星猛地站起身,撞翻了身旁的木凳。他想起矿场里那些面色青灰、不停咳嗽的工人,想起王老汉脖颈处的黑斑和带血的痰,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愤怒与愧疚。愤怒于晋商为了利益草菅人命,愧疚于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发现这致命的隐患。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对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客栈外传来。宋应星脸色一变,迅速将试验器具藏进床底,又把记录着重要发现的纸张塞进怀里。
"哐当!"房门被粗暴地撞开,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闯了进来。为首之人身材高大,腰间的玉佩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宋举人,这么晚了还在忙活?"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我们东家有请。"
宋应星握紧怀中的纸张,暗自思索脱身之计。他知道,自己的发现已经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而前方等待他的,必将是一场生死博弈。。。。。。
被带到一处豪华的宅院时,宋应星终于见到了幕后之人——林家银矿的掌柜林耀祖。此人穿着锦缎长袍,手中把玩着一枚色泽艳丽的银锭,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久闻宋举人博学多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将银锭放在桌上,推到宋应星面前,"只要你对此事闭口不谈,这锭银子,还有更多的荣华富贵,都归你。"
宋应星盯着桌上的银锭,银锭表面流转的光泽下,隐约可见那些熟悉的红斑。他想起王老汉佝偻的背影,想起矿场里工人们痛苦的咳嗽,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用活人试毒,赚这种带血的银子,你们就不怕遭报应?"
林耀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拍案而起:"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他给我。。。。。。"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放开我!"熟悉的声音传来,竟是王老汉。宋应星透过窗户,看到老人被几个家丁押着,手中高举着一张纸——正是自己藏在客栈的试验记录!
"乡亲们!这胭脂虫胶是毒!会要了我们的命!"王老汉的喊声在夜空回荡。很快,外面响起了越来越多的应和声,矿工们举着火把,愤怒的声浪如潮水般涌来。
林耀祖脸色大变,慌乱中抓起桌上的银锭就想逃跑。宋应星趁机冲上前,一把夺过银锭,大声喊道:"大家看!这银锭里藏着杀人的秘密!"他将银锭高高举起,在火把的照耀下,那些诡异的红斑清晰可见。
在矿工们的怒吼声中,林耀祖等人被愤怒的人群围住。宋应星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场斗争虽然暂时胜利了,但要彻底改变现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