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冬夜,吕梁山脉的寒风如刀,卷着砂砾在矿场四周呼啸。宋应星裹紧褪色的灰布袍,将游方郎中的药箱背在肩头,混在收工的矿工队伍中悄然潜入林家银矿。夜色浓稠如墨,唯有高耸的烟囱吞吐着诡异的绯色雾霭,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光,将整个矿场浸染得如同炼狱。
矿工们拖着沉重的步伐,身影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宋应星注意到,每个人都戴着特制的湿布面罩,布料上用朱砂绘制着狰狞的巫傩面具,夸张的獠牙与怒目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可怖。队伍中突然响起低沉的歌谣,苍凉的曲调在寒风中飘荡:"绯雾蚀骨,血月当空,魂归何处,泣血山中。。。。。。"
这隐晦的歌词让宋应星心头一震。他曾在《苗疆异闻录》中读到过,西南边陲的山民常以歌谣传递秘密讯息。此刻矿工们反复吟唱的词句,分明是在诉说着毒雾的致命危害,以及对某种救赎的渴望。正当他思索之际,身旁的老矿工突然踉跄了一下,宋应星本能地伸手搀扶。
老矿工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转为恳切。他左右张望一番,迅速将半块刻有铅泪纹身的玉佩塞进宋应星掌心,低声道:"去后山废窑,矿工秘密会等你。"没等宋应星追问,老人已混入人群,很快消失在绯色雾霭中。
握着温润的玉佩,宋应星感受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那是一轮残缺的血月,边缘凝结着铅泪状的花纹,与他在分宜发现的银锭红斑有着惊人的相似。他知道,这半块玉佩是某种信物,更是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
后山废窑隐藏在一片枯树林中,断壁残垣间布满青苔。宋应星靠近时,窑洞口突然亮起几点火光,如同野兽的眼睛。他握紧腰间的匕首,缓步踏入。洞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数十道目光从黑暗中投射过来,将他牢牢锁定。
"你是谁?"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宋应星举起玉佩:"是王老汉让我来的。"
火把亮起,照亮了洞内的场景。十几名矿工围坐在一起,他们大多面色青灰,手上布满紫黑色的斑块,显然是长期接触汞毒的症状。为首的独眼壮汉审视着他:"听说你在研究炼银术?还发现了胭脂虫胶的秘密?"
宋应星点点头,从药箱中取出浸过蟾酥的桑皮纸和银锭样本:"我在分宜做过试验,这些银锭汞毒超标严重。你们用的胭脂虫胶,与汞蒸汽结合会产生剧毒的汞红素。"他展开一张草图,"我设计了三层分馏釜,能将铅耗降低六成,彻底杜绝毒烟。但需要你们的帮助。"
矿工们骚动起来,有人激动地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沫。独眼壮汉撸起袖子,手臂上的汞斑触目惊心:"我们早知道这是毒计!"他一拳砸在石壁上,"可我们的妻儿都在林耀祖手里,只能用命换钱。"
宋应星沉默片刻,想起了自己的初心:"《天工开物》不是为了讨好权贵,而是为了让天下匠人都能活得堂堂正正。"他将草图铺在地上,"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不仅能活下去,还能让那些刽子手得到应有的报应。"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矿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好!林耀祖带着西班牙人来了,他们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洞内顿时一片死寂。宋应星迅速收起图纸:"大家先撤,我来引开他们。"他抓起药箱,在脸上涂抹了些草药,伪装成中毒的模样。
出了废窑,宋应星故意跌跌撞撞地往矿场方向走去。很快,他便被一队手持火把的黑衣人拦住。为首的西班牙人胸前挂着镀金十字架,眼神阴鸷:"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宋应星装出虚弱的样子,指着药箱:"我。。。。。。我是郎中,来给矿工看病。。。。。。"
"看病?"西班牙人冷笑一声,突然抽出佩剑抵住他的咽喉,"听说有个叫宋应星的人在打听矿场的事,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矿场方向燃起冲天火光,喊杀声与哭喊声此起彼伏。原来是矿工秘密会按计划发动了突袭,趁乱救出被扣押的家属。西班牙人脸色大变,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宋应星望着火光,握紧了拳头。这场与死神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但他坚信,只要真相尚存,正义终将如破晓的曙光,刺破这笼罩矿场的绯色迷雾。而那半块血月图腾玉佩,将成为匠人们反抗暴政、守护生命的不朽象征。
窑火明志
崇祯九年深冬,吕梁山脉的寒风如猛兽利爪,将后山废窑的断壁残垣撕扯得簌簌作响。宋应星踩着结冰的碎石摸进窑洞,火把骤然亮起的刹那,数十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阴影中浮现,像困兽般警惕地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宋先生?"独眼壮汉拄着锈迹斑斑的矿镐站起身,左眼的疤痕在火光中狰狞如蜈蚣。他粗糙的手掌展开一片浸满黑渍的麻布——那是用碎布条缝制的简易防毒面具,夹层里还残留着艾草灰,"我们早知道胭脂虫胶有问题。"
壮汉突然扯开破旧的衣袖,小臂上紫黑色的汞斑如蛛网蔓延,皮肤表面还结着层发亮的硬痂。"上个月,王老汉家小子咳血咳得整张床都是红的。。。。。。"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喉结剧烈滚动,"可我们能怎么办?"
洞外传来乌鸦凄厉的叫声,混着远处矿场隐约的轰鸣声。宋应星注意到角落蜷缩的老妇人正在给孩子喂药,陶碗里浑浊的汤汁泛着诡异的青绿色。他展开随身携带的桑皮纸,将从矿场带回的胭脂虫胶粉末洒在上面,试纸瞬间泛起可怖的青黑色。
"看!"他举起试纸在众人面前晃动,"这毒胶与汞蒸汽结合会生成汞红素,见光分解出氰化氢!林耀祖他们明知故犯,就是要用你们的命换银子!"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有妇人捂住嘴啜泣,年轻矿工握紧拳头砸向石壁。角落里的老石匠颤巍巍地开口:"宋先生,我们不是没想过反抗。。。。。。"他掀开破布,露出藏在草堆里的半截银锭,锭面密布着与宋应星在分宜所见如出一辙的绯色斑纹,"可他们把我们的孩子关在碉楼地牢,每天只给半碗稀粥。。。。。。"
宋应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书房里未完成的《天工开物》,想起阿福冒雪送来的晋商威胁信。火光跳跃间,他突然解下腰间缠着的牛皮卷——那是改良后的三层分馏釜图纸,陶制冷凝管的结构在火光照耀下清晰可见。
"我有办法!"他的声音在窑洞内回荡,"新的分馏釜能让铅耗降六成,特制的石棉滤网可以吸附毒烟。"他指向图纸上螺旋状的汞蒸汽回收装置,"但需要你们帮忙收集证据,拖住林耀祖的人!"
独眼壮汉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烙铁疤痕:"十五年前,我爹就是被他们用烧红的银锭烫死的。"他抓起一块尖锐的碎石,在石壁上刻下血月图腾,"宋先生,你说怎么干!"
话音未落,窑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矿工王老汉撞开腐朽的木门冲进来,灰白的头发上结着冰碴:"不好了!西班牙人运来新的十字架装置,说是能让银产量翻倍!"他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沫,"那些铁疙瘩里,藏着比胭脂虫胶更毒的东西!"
宋应星的瞳孔骤缩。他想起在《异域志》中读到的记载,某些西方炼金术师会用氰化物加速银矿分解。"快!"他抓起图纸,"我们去矿场!必须抢在他们安装前。。。。。。"
"等等!"独眼壮汉拦住他,从腰间解下一串生锈的铜钥匙,"地牢钥匙我已经偷到了。"他望向窑洞内的众人,"现在分两队,一队跟我去救人,一队保护宋先生毁掉毒器!"
当宋应星带着矿工们摸到冶炼坊时,西班牙技师正指挥家丁吊装那个巨大的镀金十字架装置。月光下,金属表面镌刻的蛇形纹路泛着诡异的青芒,底座暗格里隐约可见装着白色粉末的琉璃瓶。
"就是现在!"宋应星举起自制的汞毒试纸靠近装置,试纸瞬间黑如焦炭。愤怒的矿工们挥舞着矿镐冲上前,与家丁展开混战。宋应星趁机冲向控制台,却被突然出现的林耀祖拦住。
"宋举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晋商的翡翠扳指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你以为凭这些贱民。。。。。。"
"放开他!"独眼壮汉的怒吼从身后传来。他浑身浴血,怀里抱着昏迷的孩童——地牢的救援成功了!王老汉带着更多矿工涌入,他们脸上戴着自制的防毒面具,手中火把照亮了冶炼坊内惊慌失措的敌人。
晨光刺破绯色雾霭时,改良后的分馏釜在废墟中缓缓启动。宋应星看着银白色的矿烟被引入沉淀池,转头望向山坡上欢呼的人群。独眼壮汉正在教孩子们辨认新装置上的刻度,王老汉抚摸着孙子熟睡的脸庞,泪水滴落在孩子干净的衣襟上。
三个月后,当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写下"财者,民之膏血也"时,特意夹入了一片染着汞斑的麻布——那是废弃窑洞里,矿工们用生命守护的抗争印记。而吕梁山脉的天空,终于飘起了不带血色的炊烟。
釜火危局
崇祯九年冬夜,吕梁山脉的寒风卷着雪籽扑进废弃窑洞,将火把光焰吹得明明灭灭。宋应星展开的分馏釜图纸边角被风掀起,纸上陶制冷凝管的线条在晃动的光影里如活物般扭曲。独眼壮汉粗糙的手指划过图纸上螺旋状的汞蒸汽回收装置,手臂上紫黑色的汞斑在火光下泛着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