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炼金术师,需要我们的祝福吗?"安德烈亚斯的中文带着生硬的卷舌音,蓝宝石戒指在烛火下折射出冷芒。他猩红斗篷扫过陶釜边缘,异域香料的气息混着汞雾,在矿洞中凝成诡异的蓝紫色漩涡。身旁的学徒抱着药箱亦步亦趋,鹿皮靴不经意间踢到宋应星脚边的《天工开物》残卷,泛黄纸页上"胭脂虫胶"的批注被蹭上暗红污渍。
宋应星的指尖刚触到陶釜闸阀,忽听身后传来瓷瓶碎裂声。学徒踉跄着扶住岩壁,暗绿色粉末如毒蛇般顺着注液口的凹槽滑行。他瞳孔骤缩——那是产自西域的锌砂,只需半两就能让铅锡熔液沸腾百倍!三个月前在王富海的银炉废墟,他曾在焦土中发现过同样的粉末结晶。
"住手!"宋应星的银簪闪电般掷出,却被安德烈亚斯用怀表精准挡开。分馏陶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胭脂虫胶层瞬间鼓起无数血泡,暗红黏液顺着釜壁蜿蜒而下,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老周扑向注液口的动作被另一名技师的铁链缠住,脖颈的铅泪纹在挣扎中渗出黑血。
汞雾骤然翻涌,将烛火染成妖异的青白色。宋应星扯下道袍下摆捂住口鼻,尿素的刺鼻气味暂时压制住氰化物的甜腥。他瞥见安德烈亚斯袖中滑落的羊皮卷,上面用朱砂绘制着与银炉祭坛相同的异域符文,角落还印着兰医集团的蛇形徽记——那是传闻中替严嵩炼制"紫英银"的番邦组织。
"你们与王富海勾结!"宋应星的怒吼被陶釜轰鸣吞没。锌砂与铅锡溶液剧烈反应,熔液如沸腾的岩浆般冲撞釜壁,新嵌的胭脂虫胶层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类指甲。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失踪的矿工阿福,那孩子总爱用染着丹蔻的手指摆弄胭脂虫。
学徒怪笑着甩出药箱,瓶瓶罐罐在地上炸开,更多锌砂如暴雨般倾洒。宋应星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背撞上冰冷的巫傩面具箱。青铜铸造的狰狞面孔泛着汞霜,恍惚间竟与银炉中那些被铅泪纹侵蚀的矿工面容重叠。他猛然醒悟——这些番邦人根本不是来窃取技术,而是要彻底毁掉所有证据!
"宋大人!"老周的嘶吼带着哭腔。他被铁链吊在半空,脖颈的铅泪纹突然爆裂,黑色毒血喷溅在陶釜裂缝处,竟让熔液泛起诡异的紫光。宋应星抄起面具冲向裂缝,滚烫的铅液顺着青铜纹路浇筑,灼痛从掌心直窜天灵盖。他在剧痛中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面具双眼处,古老的傩戏图腾在血渍中苏醒,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安德烈亚斯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皮肤开始透明化,体内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面孔——正是这些年被汞毒害死的矿工冤魂。分馏陶釜的裂缝中伸出银色触手,缠绕住番邦技师们的脚踝,将他们缓缓拖向沸腾的熔液。学徒手中的药箱突然炸开,暗藏的汞弹将岩壁腐蚀出巨大的窟窿。
宋应星感觉意识开始模糊,却死死按住面具不放。汞蒸汽在釜顶凝结成银镜,镜中浮现出《天工开物》未刊稿的空白页,金粉书写的"净心"二字在血雾中若隐若现。他蘸着掌心鲜血补全最后一笔,整个矿洞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安德烈亚斯的惨叫声中,陶釜轰然炸裂,铅锡熔液裹挟着番邦人的哀嚎,冲向洞顶那个直通严嵩私邸的密道。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矿洞,宋应星浑身浴血地趴在瓦砾堆上。他看着老周逐渐冰冷的尸体,脖颈处的铅泪纹在晨光中化作灰烬。怀中的《天工开物》残卷渗出暗红液体,在空白页上晕染出模糊的字迹——那是用无数矿工鲜血写成的真相,即将随着这本沾染血泪的典籍,刺破大明王朝最黑暗的角落。
釜裂惊澜
"快撤!"宋应星声嘶力竭的吼声被陶釜内山崩地裂般的轰鸣瞬间吞噬。铅锡溶液接触锌粉的刹那,三丈高的分馏陶釜宛如苏醒的巨兽,剧烈震颤中带起的气浪掀飞了洞顶悬挂的油灯。粘稠的熔液在釜内化作沸腾的岩浆,暗红汞蒸汽裹挟着滚烫的金属液如狂龙出笼,将四周岩壁腐蚀得滋滋作响。
宋应星被气浪狠狠掀翻在地,后脑重重磕在尖锐的矿岩上,眼前炸开无数金星。他挣扎着抬头,看见陶釜表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出蛛网状裂缝,胭脂虫胶层在高温下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类骸骨——那些都是王富海私铸时用作祭品的矿工!暗红汞雾中,他恍惚看见老周布满铅泪纹的脸,那是今早还笑着递给他热水的助手。
"不——!"他的嘶吼被新一轮爆炸声吞没。安德烈亚斯的猩红斗篷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番邦人张狂的笑声混着陶釜不堪重负的呻吟。宋应星摸索着去够跌落的《天工开物》,指尖刚触到牛皮封皮,滚烫的铅液便从裂缝中激射而出,在地面烧出焦黑的深坑。
矿洞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被汞蒸汽笼罩的矿工们皮肤迅速溃烂,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骨骼,却仍保持着搬运原料的机械动作。宋应星踉跄着冲向逃生通道,忽觉后背传来灼痛——不知何时溅上的铅液正在腐蚀他的道袍,皮肉与布料粘连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宋大人!"熟悉的山西口音在混乱中炸响。宋应星转头,看见老周浑身浴血地扑来,脖颈的铅泪纹此刻已如蛛网般蔓延至脸颊。这个在银矿摸爬滚打二十年的汉子猛地将他推向岩壁凹陷处,自己却被激射的铅液贯穿胸膛。宋应星看着老周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一刻还死死攥着那本被血染红的《天工开物》。
陶釜的裂缝扩展到顶端,整个矿洞开始剧烈摇晃。宋应星抱着残卷跌跌撞撞地爬行,岩壁上的烛台接连坠落,火油泼洒在汞珠上,瞬间燃起幽蓝的毒火。他的视线被浓烟熏得模糊,却在火光中瞥见安德烈亚斯正在祭坛前疯狂chant,手中的羊皮卷上,兰医集团的蛇形徽记在血雾中扭曲变形。
千钧一发之际,宋应星摸到墙角祭祀用的青铜巫傩面具。面具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银炉废墟里那些被铅泪纹侵蚀的矿工,想起老周临终前未说完的话。他抄起面具冲向陶釜,将其死死按在最大的裂缝处,滚烫的铅液顺着面具狰狞的五官浇筑而下,灼烧的剧痛让他几近昏厥。
汞蒸汽在混乱中凝结成巨大的银镜,镜中浮现出《天工开物》未刊稿的空白页。宋应星咬破舌尖,用鲜血在镜面疾书。当"欲取真银,先净人心"八个血字落成,银镜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安德烈亚斯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皮肤开始透明化,体内浮现出无数矿工的冤魂。
分馏陶釜在强光中轰然炸裂,宋应星被气浪推出老远,重重摔在祭坛上。他看着番邦人被银色触手拖入沸腾的熔液,看着王富海私铸的罪证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矿洞,他浑身浴血地爬起来,怀中的残卷上,老周的血与他的血渐渐交融,在空白处晕染出崭新的字迹。
远处传来官兵的马蹄声,但宋应星知道,这场与黑暗的较量远未结束。他握紧染血的巫傩面具,看着银镜残片上"净心"二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大同府的银矿深处,一个关于冶炼与救赎的故事,正以鲜血为墨,在《天工开物》的扉页上写下最沉重的篇章。
傩面镇邪
铅液喷涌的尖啸声中,宋应星被气浪掀翻在岩壁上,喉间腥甜翻涌。三丈高的分馏陶釜已布满蛛网状裂缝,暗红汞蒸汽裹挟着熔液如恶兽咆哮,所到之处石壁滋滋作响,腾起阵阵白烟。他挣扎着抬头,在剧烈摇晃的矿洞中,瞥见角落木箱里半露的青铜面具——矿工们世代相传的傩戏面具,此刻在蓝紫色汞雾中泛着幽光,狰狞的獠牙仿佛要撕裂黑暗。
"死也要堵住这灾祸!"宋应星咬牙爬起,粗布鞋碾过满地汞珠,发出细碎的脆响。身后传来矿工们的惨叫,他不敢回头,只知道那些长期接触汞毒的汉子,此刻正被沸腾的铅液吞噬。抄起面具的瞬间,冰冷的青铜触感让他想起老周脖颈处蜿蜒的铅泪纹,想起昨日还笑着递给他热粥的年轻人。
滚烫的铅液顺着导流槽汹涌而来,宋应星迎着热浪冲向陶釜。青铜面具贴合在裂缝处的刹那,灼人的高温瞬间穿透粗布手套,皮肤与沸腾的铅液接触,剧痛如万根钢针直刺骨髓。他闷哼一声,死死按住模具,手臂青筋暴起,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在汞雾中蒸腾成白雾。
"宋大人!"老周的嘶吼混着金属爆裂声传来。宋应星余光瞥见助手被番邦技师的铁链缠住,脖颈的铅泪纹在挣扎中渗出黑血。安德烈亚斯站在远处狂笑,猩红斗篷在气浪中翻飞,蓝宝石戒指折射出冰冷的光。"东方的蝼蚁,用你们的血祭我的炼金术吧!"番邦人的叫嚣被陶釜的轰鸣淹没。
铅液顺着傩面的纹路浇筑,在裂缝处凝成扭曲的金属网。宋应星感觉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不断闪现银炉废墟中矿工们的惨状:皮肤溃烂露出金属骨骼的少年,被胭脂虫胶吞噬的孩童,还有老周最后那抹带着血丝的微笑。"不能。。。让他们白死。。。"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让他短暂清醒,用染血的手按住面具双眼,古老的图腾在血渍中泛起微光。
突然,陶釜的震颤戛然而止。汞蒸汽在半空凝结成巨大的银镜,镜中浮现出《天工开物》未刊稿的空白页,金粉书写的文字若隐若现。安德烈亚斯的笑声陡然变成惊恐的尖叫,他的皮肤开始透明化,体内浮现出无数矿工的面孔——那些被汞毒残害的冤魂正从他身体里挣脱出来。
番邦技师们的铁链突然崩断,银色触手从陶釜裂缝中钻出,缠住他们的脚踝。学徒手中的锌砂罐炸裂,绿色粉末与汞蒸汽混合,在空中形成诡异的符文。宋应星看着这些作恶者被拖向沸腾的熔液,耳畔响起老周常说的话:"人在做,天在看。"
分馏陶釜在强光中轰然炸裂,宋应星被气浪推出老远,重重摔在祭坛上。他挣扎着爬起,怀中的《天工开物》残卷沾满鲜血,老周用最后力气塞进他怀中的半块饼还带着余温。远处传来官兵的马蹄声,而他望着手中的傩戏面具——铅液凝固的纹路在面具表面形成新的图腾,宛如无数冤魂的眼睛,凝视着黎明的曙光。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矿洞,宋应星跪在焦土上,用沾染铅液的手指在《天工开物》空白页写下:"铅华蔽日,傩面镇邪。欲炼真银,先安人心。"他知道,这场与黑暗的较量远未结束,但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些用生命书写的真相,就总有刺破阴霾的一天。
镜鉴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