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了望台跑时,整个溶洞都在晃动。途经其他通道口,看见青龙通道的蒸汽已经凝成白雾,显然流骤降,而朱雀通道的磁石正在疯狂摆动,刻度盘上的指针冲破了最大量程。《武备志》里说“一龙机,而七不动”,可现在八道龙都在动,分明是地脉全面紊乱的征兆。
了望台里,玄铁仪的八条龙正在剧烈震颤,白虎通道对应的龙已经断裂,磁石坠落在地,被蒸汽烫得冒白烟。赵莽爬上仪器顶部,揭开顶盖露出中央的都柱——那是根碗口粗的玄铁柱,表面刻着与玉玺残片相同的磁极符号。
“拿磁石来!”他冲着老李喊,同时掏出玉玺残片。残片在掌心烫得惊人,印纽直指都柱顶端的凹槽,那是特意留出的嵌合位置。
老李抱着三块磁石爬上来,手抖得厉害,磁石刚靠近都柱就被吸了过去,牢牢贴在柱身上。赵莽将残片按进凹槽,刹那间,玄铁柱出刺目的蓝光,八条龙同时出龙吟般的嗡鸣,断裂的白虎龙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重新与仪器接合!
“快看刻度盘!”老李指着下方。原本乱晃的磁石突然稳定下来,白虎通道的指针缓缓回落,从三丈刻降到两丈,朱雀通道的指针也开始往回摆。赵莽看见残片与都柱的符号正在融合,玄铁仪的影子投在地上,竟形成一幅完整的长白山龙脉图。
溶洞的晃动渐渐平息。赵莽爬下仪器时,现掌心的残片已经与都柱嵌成一体,再也拔不下来。老李递来水囊,他喝了两口,突然听见八条龙同时出轻响,磁石在刻度盘上定格——除了玄武通道还保持一丈刻,其余七条都稳定在五尺刻,正是《雪岭密码》里记载的“龙脉安流之”。
爬出裂谷时,雪已经停了。赵莽回头望了望台,玄铁仪在夕阳下泛着青光,八条龙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八道守护长白山的屏障。他摸了摸掌心,残片虽然嵌在了仪器里,那里却留下道磁石般的印记,遇热时依然会烫,像在提醒他——地火未灭,只是暂安。
半年后,辽东巡抚的奏报里提了句“长白山异动止,玄铁仪功不可没”。赵莽站在了望台里,看着工匠们给仪器刷上新的防锈漆,突然现白虎龙的眼睛比别处亮些——那里的磁石,正是用裂谷深处最坚韧的那块玄铁所制,如今正安静地望着岩浆通道的方向,像在守护着某个不能说的秘密。
《磁律》
赵莽的靴底在黑曜石地面擦出火星时,腰间的铁牌突然贴紧皮肉,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他摸出块马蹄铁扔在地上,那铁块竟像活物般扭动,顺着岩壁的纹路滑向熔岩洞深处——这是地表绝不可能出现的景象,印证了玄铁地动仪的测算:洞内地磁强度确是地表十倍。
“大人,蟾蜍嘴里的铜珠又掉了!”王二举着火把跑来,靴筒里露出半截刻度绳,绳头的铜铃还在晃,“这是半个时辰内第十五次了,每次都砸在‘离’位符号上!”
赵莽蹲下身,看着地上滚动的铜珠。那是地动仪“蟾蜍接珠”装置的核心,本该在磁石摆动阈值时才滚落,可现在岩浆流刚到三丈刻,铜珠就像被按了机关,顺着龙的凹槽坠向蟾蜍,节奏竟与岩壁上的符号闪烁完全同步——黑曜石上的“坎”位符号刚暗下去,铜珠就“当啷”落在对应方位的蟾蜍嘴里。
“把流计拿来。”他扯开领口,胸口的玉玺残片烫得像块烙铁。三天前重新校准地动仪时,老李特意在八条龙内加了齿轮,每丈流对应齿轮转动半圈,如今玄武通道的齿轮已经卡到最顶端,齿牙间渗出的铁屑在强磁场里凝成细针,直指岩浆池中央。
王二递来的流计是根中空铜管,管内装着硫磺粉末,此刻正顺着刻度线疯狂上涌。“三丈二了!”他声音颤,“安全阈值才两丈,再快玄铁仪的齿轮就得崩了!”
赵莽没接话,正盯着岩壁上的符号。那些曾被蒸汽熏黑的图腾此刻忽明忽暗,“震”位符号亮起时,地动仪的铜珠必在同一刻坠落;“艮”位符号闪烁三次,岩浆池就会翻涌出股热浪——这绝非巧合,就像有人用磁石在地下编排了套密码,而铜珠与符号,正是解码的钥匙。
“去看看玄武通道。”他抓起佩刀,刀身在强磁场里微微弯曲,刃口竟吸附着层铁砂。通道口的蒸汽已经泛出赤红色,寻常铁器靠近会瞬间烫,赵莽却注意到蒸汽流动的轨迹:每次符号闪烁,气流就会拧成螺旋状,像被无形的手搅动。
刚走进通道三丈,地动仪的铜铃声突然从洞口传来,这次格外急促,连响三声。赵莽回头时,正看见王二举着火把指向岩壁——“离”“巽”“兑”三个符号同时亮起,铜珠在地上连成条直线,与通道内岩浆流动的方向完全重合。
“《雪岭密码》里说‘磁生数,数生象’。”王二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抄本,“这些符号闪烁的频率,会不会是地磁的计数?比如亮一次代表流加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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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莽摸着岩壁上的“离”位符号,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这符号边缘凝结的硫磺晶体正在剥落,露出下面的玄铁质地——原来这些符号不是天然形成,是古人用玄铁嵌入黑曜石的,里面必然藏着磁石。他突然明白为何铜珠会与符号共振:两者都是强磁体,在十倍地磁环境下,形成了套精准的感应系统。
“当啷!”
又一颗铜珠坠落,这次砸在“乾”位符号上。几乎同时,岩浆池传来闷响,股暗红色的岩浆顺着通道漫到脚边,流计的硫磺粉瞬间冲破三丈五的刻度线。赵莽看见岩壁上的符号突然加闪烁,“坎”位与“离”位交替亮起,频率快得连成片红光,铜珠滚落的节奏也随之变密,像急雨打在铁桶上。
“不对劲。”他拽住正要往前冲的王二,“你看符号的排列——‘乾’‘坤’‘坎’‘离’正好在岩浆池四周,像在画圈。”
火把的光突然被股热风卷得歪斜。赵莽看见岩浆池中央的黑曜石台正在轻微上浮,台边的青铜兵器不再乱晃,而是齐齐指向“中宫”位置,那里的符号此刻亮得刺眼,铜珠落上去竟弹了起来,在空中划出道弧线,正好坠向台顶的玉玺凹槽。
“是共振频率!”王二突然喊道,“地表的磁石震动是杂乱的,可这里的符号和铜珠频率一致,是在给玉玺传递信号!”
赵莽想起《武备志》里对地动仪的记载:“其牙机巧制,皆隐在尊中,覆盖周密无际。”古人造这仪器,或许不只是测地动,是要在强磁场环境下,用铜珠的节奏唤醒玉玺。他摸出怀表计时,符号每闪烁七次,铜珠就会在“中宫”位置落一次,而每次落珠,岩浆流就会涨半尺——这分明是用磁律在强行提。
“把铜珠捡起来。”他突然下令,“往每个蟾蜍嘴里塞块硫磺!”
硫磺是弱磁体,能阻断磁石感应。王二刚把硫磺块塞进“坎”位蟾蜍嘴,那方位的铜珠就停了坠落,对应的符号闪烁频率也慢了半拍。岩浆池的翻涌缓和了些,流计的硫磺粉开始回落,虽然幅度微小,却证明他们的猜测没错。
可没等他们喘口气,溶洞突然剧烈摇晃。“中宫”符号爆出刺目红光,铜珠像被磁铁吸住,在地上连成串,竟拼出个与玉玺残片相同的缺口形状。赵莽听见玄铁地动仪传来齿轮崩裂的声响,扭头看见八条龙同时低垂,龙口中的磁石全被强磁扯出,在空中组成个旋转的铁环,环心正对岩浆池中央。
“是玉玺在呼应!”王二指着台顶,那里的凹槽正在光,“强磁场让它和符号、铜珠形成了闭环,再这样下去,整个溶洞都会被地磁拧成麻花!”
赵莽突然想起守龙人留下的铁盒,里面装着块陨铁,据说能中和强磁。他拽开皮囊掏出陨铁,那东西刚露出棱角,就被空中的铁环吸得脱手飞出。陨铁穿过铁环的瞬间,出刺耳的嘶鸣,旋转的磁石环突然溃散,铜珠“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岩壁上的符号也同时暗了下去。
岩浆池的流肉眼可见地放缓,流计的硫磺粉稳稳停在三丈刻度线。赵莽冲过去接住坠落的陨铁,现它表面已经烧得黑,而掌心的玉玺残片此刻凉得像冰,与之前的滚烫判若两物。
“符号灭了。”王二指着岩壁,“铜珠也不动了。”
赵莽没说话,正盯着地上的铜珠。它们此刻散落在符号之间,形成的图案与长白山的八条岩浆通道完全吻合。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安全阈值不是流,是磁律平衡——当铜珠、符号、玉玺的频率一致时,再慢的流也会引灾难;反之,只要打破共振,再快的流也能稳住。
爬出裂谷时,玄铁地动仪的齿轮还在咔嗒作响,但铜珠已经不再频繁坠落。赵莽回头望了眼溶洞方向,那里的地磁依然是地表十倍,却像被驯服的猛兽,不再乱撞。他摸了摸怀里的陨铁,上面还留着灼烧的痕迹,像块沉默的磁律密码。
三日后,辽东降下大雪,覆盖了裂谷边缘的硫磺结晶。赵莽站在了望台里,看着工匠们更换地动仪的齿轮,突然现“中宫”位置的蟾蜍嘴里,不知何时卡了半块铜珠,而对应的符号,在雪光反射下,正泛着微弱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