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老铁山的海神庙里,赵莽将银锭放在神案上。残片的磁力线在香烛的烟雾里游走,银锭的纹路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片星空图——北斗七星的位置,恰好与《雪岭密码》拓片上的七个狼血点对应。
“利先生说,西洋人航海靠星图。”小李望着星空图,“咱们靠磁针,印第安人靠银纹……原来都是一回事。”
赵莽望着银锭上渐渐淡去的山形,突然想起萨满拓片上的狼尾。那狼尾指向的方向,正是磁石勺从未变过的西南。他想起那些在辽东冻死的弟兄,想起家乡等着救命钱的妻儿,突然觉得掌心的银锭重逾千斤。
“备船。”他将残片和银锭裹进油布,“去波托西。”
“百户,那地方远得很……”
“再远也有尽头。”赵莽打断他,指着银锭上残留的纹路,“你看这山形,像不像长白山?这海湾,像不像老铁山?地脉连着,路就断不了。”他想起狼血拓印的世界轮廓,突然明白,所谓的“密码”,不过是天地给求生者的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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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启航时,赵莽把银锭挂在桅杆上。残片的s极对着银锭,纹路在海风里若隐若现,山形与星空图交替显影,像在诉说一个跨越山海的秘密。小李望着银锭上的山形,突然道:“百户,您说这山底下,会不会也有块刻着龙纹的残玉?”
赵莽抬头望向西南,那里的海平线正被朝阳染成金色。他想起《雪岭密码》最后一句狼血字:“狼行千里,尾相连。”或许这就是答案——无论是长白山的火山灰,还是墨西哥的银矿脉,无论是玉玺残片的磁力线,还是狼血拓印的轮廓,从来都是连着的。就像这船下的海水,看似分割了6地,实则早把整个世界连成了一体。
残片在怀里轻轻震颤,银锭的纹路在阳光下渐渐隐去,只留下淡淡的山影,像枚印戳,盖在了海天相接的地方。赵莽知道,前路有多少风浪,但这相合的纹印,已经给了他穿越万里的勇气。
银引磁章
崇祯八年孟夏,平遥城的雨下得连成片。赵莽攥着张泛黄的账页,指腹在“地磁之精”四个字上反复摩挲。这是从晋商“裕和昌”的旧档里翻出来的,墨迹被潮气洇得蓝,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银锭,锭角标注着“红毛番所赠,能吸玉”。
“赵百户,您这玉真动了!”小伙计王二捧着那半块玉玺残片,声音飘。残片边缘的龙纹正泛着青光,离账页上画的银锭还有三尺远,就猛地往前一挣,差点从王二手里飞出去。赵莽赶紧按住残片,掌心传来清晰的吸力,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往账页上贴。
他突然想起去年在辽东见过的墨西哥银锭。当时用小刀刮了些银末,与火山灰里的银粒对比,成色一般无二。此刻账页上的批注“可与玉玺相吸”,像道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难怪那磁石勺总指向西南,难怪银矿样本的纹路能与残玉显影相合,原来这银子里真藏着与玉玺相通的“地磁之精”。
“裕和昌的老掌柜在哪?”赵莽抓起账页就往外冲。雨幕里的平遥城像座浸了水的墨块,商号的幌子在风里摇得像招魂幡。王二说老掌柜上个月刚过世,临终前把些“红毛番的物件”锁在了银库里。
银库的铜锁锈得掉渣。赵莽砸开锁头时,一股混合着霉味与金属腥气的凉风涌出来。角落里堆着只樟木箱,打开的瞬间,他眼都直了——箱底铺着层丝绸,上面摆着十数枚银币,边缘印着太阳纹,中央嵌着小块菱形银片,正幽幽地亮。
残片突然挣脱他的手,“当啷”一声撞在银币上。银币中央的银片竟像活过来似的,与残片的玉石紧紧吸在一起,接触面泛出淡淡的蓝光。王二蹲在地上数账页:“天启三年,红毛番用五十枚太阳银换了三车湖丝;天启七年,他们说这银子是‘圣山所产’,能引玉……”
赵莽突然想起长白山火山喷时的景象。岩浆裹着银粒喷涌而出,那些银粒会不会也含着“地磁之精”?他捡起枚太阳银,现背面刻着座火山,形状与《雪岭密码》拓片里的美洲山形如出一辙。
“老掌柜的日记里写着。”王二翻出本线装册子,“红毛番说,他们的银矿里有种‘磁石母’,挖矿时要用裹着丝绸的玉璋引路,不然会被银矿吸住,再也出不来。”
这话让赵莽脊梁骨寒。他想起那枚总指向西南的磁石勺,想起银矿样本显影的山形图——原来西班牙人早就知道银矿与玉玺的关联。他们用太阳银换丝绸,何尝不是在试探中原是否有能与银矿相吸的物件?
雨停时,平遥城的日晷投下斜影。赵莽将太阳银排成一排,把玉玺残片悬在上方,残片突然像钟摆似的晃动,最后稳稳停在第三枚银币上。那银币中央的银片泛着红光,与残片的龙纹重叠处,竟显露出半行篆字:“天枢共脉,银玉相召。”
“这是……皇家刻的?”王二声音颤。他在裕和昌当学徒十年,见过不少官银,却从没见过带篆字的洋银。
赵莽突然想起《雪岭密码》里的狼血拓印。世界轮廓的西南角,正好对着太阳银背面的火山位置;残片显影的美洲山形,恰能补上拓印的空白。他把账页、银币、残片摆成三角,日光照在上面,三者的阴影竟连成条直线,直指西南。
“老掌柜还记过笔账。”王二指着册页末尾,“崇祯元年,有个西洋传教士来兑银子,说他见过‘银矿的心脏’,是块嵌在岩石里的玉,能让方圆十里的银子都站起来。”
赵莽捏着太阳银的指节白。他仿佛看见墨西哥的银矿深处,一块与玉玺残片相似的玉石正出嗡鸣,吸引着含“地磁之精”的银锭;而长白山的火山口里,另一块残玉在岩浆中震颤,与万里之外的银矿遥遥相吸。
“备马。”他将太阳银塞进钱袋,残片的青光透过布囊隐约可见,“去福建港。”
王二追出来时,手里举着本账册:“老掌柜说,红毛番的船总在清明前后靠港,他们的大副会带着太阳银,在码头找能吸玉的物件……”
赵莽翻身上马,马蹄踏过积水的石板路,溅起的水花里映着太阳银的光。他想起晋商账页里那句“地磁之精,可与玉玺相吸”,突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生意往来。从长白山的银粒到墨西哥的银矿,从玉玺残片到太阳银,从磁石勺的指向到航线图的轨迹,天地间早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银与玉、东与西连在了一起。
路过日晷时,赵莽勒住马。日影已移到午时,残片与太阳银相吸的蓝光在阳光下渐渐淡去,却在石板路上留下道浅浅的痕,像枚印章盖在平遥城的心脏。他知道,福建港的码头上,一定还有更多太阳银在等着,而那些银币背后,藏着比生意更重要的秘密——一条贯通东西的银玉之路,正随着磁石的指引,在历史的账页上缓缓展开。
王二站在裕和昌的门楼下,看着赵莽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他低头数着手里的太阳银,突然现每枚银币的太阳纹里,都藏着个极小的“玉”字,像被谁用针尖刻上去的,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龙脉共枢
崇祯八年秋,开封府的观星台积着层薄霜。赵莽将那枚墨西哥银锭放进铜制的龙嘴里时,地动仪突然出“咔嗒”轻响。这是他按《后汉书》记载改良的器物,用八条铜龙对应八方,龙嘴含珠,下接蟾蜍,此刻正对西南的龙嘴突然张开,铜珠坠进蟾口,出清脆的响声。
“百户,硫磺池的水样动了!”亲兵小李举着只琉璃瓶,里面盛着长白山的硫磺水,原本浑浊的液体此刻竟变得清澈,水面浮着的银箔正随着地动仪的震颤打转,轨迹与龙嘴落下的铜珠完全重合。
赵莽凑近看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银锭在龙嘴里泛着青光,表面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与硫磺水的波纹形成奇异的共振。他想起晋商账页里“地磁之精”的记载,想起玉玺残片与太阳银相吸的力道——这绝非偶然。
三日前,他带着银锭和硫磺水样拜访开封府学的周教授。那老儒翻遍《张衡遗书》,指着其中一页说:“地动仪所感,非止地震,更有‘龙脉脉动’。若两处地脉相通,其器物必生共振。”当时周教授将银锭放进地动仪模型,硫磺水立刻泛起涟漪,与此刻的景象分毫不差。
“百户,您看这铜珠的落点。”小李在沙盘上画出痕迹,“正对着《雪岭密码》拓片里的美洲山形!”赵莽展开羊皮拓片,狼血勾勒的世界轮廓上,西南角的山形与铜珠落点的连线,恰好穿过长白山的位置。
他突然想起墨西哥银矿样本显影的纹路。那些蛛网状的线条若与地动仪的龙方位对应,竟能拼出幅简略的全球龙脉图——长白山与美洲圣山像两颗明珠,被一条银线串在一起。
“周教授说,这叫‘共枢’。”赵莽摸着地动仪的铜龙,“就像人身上的穴位,一处动,别处也跟着跳。”他想起长白山火山喷时,福建港的西班牙商船曾记录“海水异常升温”;想起墨西哥银矿的矿工说,每逢东方火山喷,矿脉里的银锭就会烫。
观星台的铜壶滴漏“滴答”作响。赵莽将玉玺残片悬在地动仪上方,残片突然旋转起来,s极的磁力线在银锭上扫过,原本模糊的火山纹路瞬间清晰,与长白山硫磺池的地质图重合得天衣无缝。
“红毛番的船医说过。”小李突然开口,“他们挖银矿时,要用硝石降温,不然银矿会自己‘走路’。去年有艘船载着银锭遇了台风,整船银子竟顺着洋流往西北漂,最后沉在老铁山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