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深灰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可云熙颜还是看见他眼下的青黑。
“老陈说我需要回忆更多。”他脱下外套挂在玄关,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记起……七岁那年,我被带去一间全白的房间。”
云熙颜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他捧着杯子,指节泛白:“房间里有很多和我同龄的男孩,我们做同样的训练——背圆周率、模仿微表情、同步呼吸。有个男孩总拉我衣角,说他叫小远。”他突然顿住,“后来我被接走那天,他哭着拽我手腕,说‘我们会再见面的’。”
云熙颜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沙发垫的流苏。
萧景逸的手腕上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她曾问过,他说是小时候摔的。
此刻那道疤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光,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张雷说心源科技的文档里提到‘b序列成员’。”她把手机里唐婉发的网吧定位递过去,“我今天会去那家网吧,唐婉说能搞到监控。”
萧景逸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几乎要掐出红印:“不行。”
“我伪装成纪录片导演。”云熙颜抽回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老板要查证件,我让助理做了假的剧组工作证,唐婉还帮我改了身份证信息。”她调出手机里的伪装照,照片里的女孩戴黑框眼镜,马尾用鲨鱼夹随便绾着,和平时的大波浪完全不同,“连沈雪薇都认不出来。”
萧景逸沉默了很久,久到云熙颜以为他要发火。
结果他突然站起来,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个银色小盒子:“这是微型定位器,贴在鞋底。”他蹲下来,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每十分钟自动发送位置,要是超过二十分钟没动静,我带人拆了那栋楼。”
星夜网吧的门帘是洗得发白的蓝布,掀开时发出“刺啦”一声。
云熙颜闻到浓重的烟味混着泡面味,柜台后坐着个秃头男人,正盯着手机看直播。
“您好,我们是《城市记忆》剧组的。”她递上工作证,“想拍点老网吧的素材,您看能调昨晚的监控吗?”
秃头男人眯眼打量她:“给钱吗?”
“五百块场地费。”云熙颜早有准备,从帆布包里掏出信封,“另外您要是能帮忙指认常来的客人,再给三百。”
男人的眼睛立刻亮了。
他接过信封拍了拍,转身从柜台下摸出个锈迹斑斑的硬盘:“昨晚十一点到十二点的监控都在这儿。”他指着屏幕里穿鸭舌帽的男人,“这小子来了半个月,每次都坐最里面的机位,从来不摘帽子,走的时候还擦键盘——跟有病似的。”
云熙颜盯着监控里的身影。
男人穿深灰连帽衫,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下巴线条。
他离开时,右手习惯性地摸了摸后颈,这个动作让云熙颜的太阳穴猛地一跳——萧景逸紧张时也会摸后颈。
她捏紧口袋里的定位器,金属外壳硌得掌心发疼。
同一时间,三百公里外的人工智能伦理峰会现场,唐婉混在技术组人群里,耳麦里传来“零点”成员的声音:“主控室在三楼左数第三个房间,门锁是虹膜识别。”她低头调试胸前的工作牌,指甲盖大小的监听器贴在掌心,沾了点医用胶水。
“麻烦让让。”她端着咖啡挤到主控室门口,趁保安转身的瞬间,指尖在门锁感应区快速一擦——监听器完美粘在虹膜扫描仪下方。
离开时,她听见主控室里传来模糊的对话:“b-07即将归位,准备启动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耳麦里的声音突然提高,“唐婉,确认关键词!”
但不等她回应,峰会大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她摸到手机震动,是萧景逸的消息:“速回,有急事。”
等唐婉挤到安全通道时,手机屏幕亮着,显示萧景逸的未接来电有七个。
她刚按下回拨键,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萧景逸紧绷的声音:“我刚才接到陌生电话,对方说‘你该回来看看你的‘兄弟’了’。”
“归属地?”唐婉的心跳漏了一拍。
“废弃的安宁精神病院。”萧景逸的呼吸声透过电流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颤抖,“小颜,我可能……”
电话突然断线。
唐婉望着手机上的“无服务”提示,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想起云熙颜早上发的监控截图——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后颈有块淡粉色的疤痕,和萧景逸手腕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