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单调、而且寂寞。
孤独、寂寞来了,又有何妨?
只有活着的人才会觉得孤独和寂寞,只有活着的人才会有这种总是会令人冷入血液骨髓的感觉——
可是,那至少也总比什么感觉部没有的好。
张沧澜居然还没有死,他自己也在奇怪,那些人为什么没有杀他?
小巷尽头处、有一扇门,窄门。
敲这扇窄门,敲一下,停,然后再敲四下,三快一慢,停,然后再两下、尽量要在这六次敲门声中,充塞着一种很奇怪而有趣的节奏感。
于是,窄门就开了。
来开门的人,是个天生就好像是为了来开这种沟的人。
窄窄的门,窄窄的人,提一盏昏昏沉沉的灯笼,平常得很,可是在平常中,却又偏偏显得有点神秘兮兮的样子。
窄门里是个已经荒废了的庭园,荒草没径,花木又枯,一位头白如霜腰弯如弓的、看上去很像老太太的老太太,独坐在屋檐下用“通草”,似乎正在结着不是一朵,而是一大堆花。
假花。
小小的白色假花。
花未结成之时,是不是就是死的呢?
好像是的!
大屋、高檐、长廊、孤灯,不是老妪的老妪。
古老的宅院,冷冷的夜色,远处的风声,如弃夜泣。
张沧澜停下,向这位不是老妪的老妪曲身致意。
“种大婶,你好。”
这位种大婶,又是何许人?
“我好,我好,你也好、你也好。”种大婶的脸上露出了难见的微笑:“我们大家都好,还都活着,怎么会不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刚结成一朵花,虽然苍白无颜色,但却很精致、很好看。
看到“她”自己结成的这朵花,这位不是老妪的老妪,“她”脸上的微笑忽然僵死,就好像一个最怕蛇的人,忽然看到自己手里有一条蛇一样。
——这不是蛇,是一朵白色的梨花。
——看到自己结成了一朵假花,这位不是老妪的老妪,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恐惧了呢?
张沧澜看不见她这种突然的变化,只问:“种无忌呢?”
“他也不错,他也很好!”这位不是老妪的老妪再次露出笑容。
“看样子他最近也死不了的。
“那就好极了!”张沧澜脸上也有笑:“那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能,能,当然能!”
这位不是老妪的老妪说:“你进去,他本来就在等你。”
张沧澜踏上级级如痕浓绿的石阶,走上长廊,剑鞘点着旧地板,“咚、咚、咚”。
他从这位不是老妪的老妪身边绕过去,走人了一扇门。
他听到这位不是老妪的老妪一直不停的在咳嗽喘息,却看不见她忽然开始在流泪。
眼泪滴在花瓣上——
晶莹如露珠。
——无论是老妪的泪,还是少女的泪,都同样清纯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