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婉茹道:“没有仇恨,她甚至只不过见了我一面而已。”
严铁歆道:“那么她为什么又要……”
屈婉茹打断了他的话,轻轻叹道:“在江湖传闻中,据说她有一只水晶球,她每天都要问这只水晶球——‘谁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严铁歆道:“这只水晶球每次都说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屈婉茹道:“不错,直到有一天,这个水晶球的回答忽然改变了,它竟说我……说屈婉茹才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顿了顿,她才叹息着道:“而我的灾祸,也就从那时候开始了。”
这自然像是段神话。
这神话虽不美丽,但却充满了一种飘忽幽谲的神秘感。
严铁歆竟不觉听得痴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所以,她就来找夫人?”
屈婉茹道:“她找到我时,曾经动也不动地,对我凝注了三四个时辰,在这三四个时辰里,她几乎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顿了顿,屈婉茹才接着道:“然后,秋水伊忽然问我,说道:‘你是愿意我杀死你呢,还是愿意毁去自己的容貌?抑或是……’”
严铁歆苦笑道:“这句话问得当真可笑。”
屈婉茹叹道:“但当时我却丝毫不觉可笑,我只觉手脚发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顿了顿,屈婉茹才接着道:“她又瞧了我半晌,忽然转过身,说:‘三个月后,我当再来,那时我若瞧见你还是这样子,我就杀了你。’
又顿了顿,屈婉茹才接下去道:‘秋水伊在桌上留下个瓶子,又说:‘我让你再保留六个月的美丽,你当然知道好生珍惜’。”
严铁歆道:“她既然已经走了,夫人为何不……”
屈婉茹道:“‘秋水伊人’秋水伊若要杀一个人时,没有人能逃得掉的,我亲眼瞧见她的武功,那时,我也不想死。”
严铁歆叹道:“世上焉有真想死的人!”
屈婉茹缓缓合起眼帘,道:“那时,我还年轻,对生命真是充满了热爱,我想,我纵不再美丽,但能活下去,总比死了的好。”
她睁开眼睛,似乎笑了笑,接着道:“我又想,至少我还有三个月的美丽,我自然该好好珍惜,那么,在这半年里,我该做些什么事情呢?”
严铁歆忍不住道:“于是夫人就想将这美丽永远保存在人们心中,于是就找到了天下最负盛名的人像画家,‘再世圣手书生’萧戊鼎。”
屈婉茹怔了怔,道:“你……你都已经知道了?”
严铁歆道:“在下已见过了萧老先生。”
屈婉茹默然半晌,黯然道:“那时我做事实在太任性了些!”顿了顿,她才接着道:“就在画像画成的那天晚上,半年的期限已到,秋水伊向来都是最准时的。”
严铁歆道:“所以夫人就在那天晚上,剜掉了萧戊鼎的双眼,也毁去了自己的容貌?”
屈婉茹道:“秋水伊留下的那个小瓶子里,就是一瓶比火还烈,最灼人的一种药水。”
说到这里,她平静的语声,终于不禁激动起来。
严铁歆叹道:“夫人不愿意萧先生醒来后,瞧见夫人容貌已毁,所以就……”
屈婉茹颤声道:“我将那瓶药水淋在脸上后,神智已几乎疯狂,所以……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我……我……”
她突然以手掩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严铁歆长叹道:“直到现在,在下才知道夫人为何要对萧老先生如此,为何要画那七幅画像!”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以前我们对夫人的用意,完全都猜错了。”
屈婉茹道:“无论我为的是什么,我做出那种事情来,你都不会原谅我的,是么?”
顿了顿,她才喃喃低语着道:“其实,我深心底里也无法原谅自己!”
严铁歆黯然半晌,柔声道:“在下只知道现在的铁夫人,是世上最温和,最仁慈的女人,至于以前那屈婉茹是怎样的,在下既不知道,也不关心。”
屈婉茹也沉默了许久,悠悠道:“这十五年来,我的确改变了许多,你当然也可猜得出,是谁令我改变的人是谁了。”
严铁歆斩金截铁的道:“铁老帮主。”
屈婉茹且不回答,却道:“我在疯狂中挖去萧戊鼎的眼珠后,自己也昏迷不醒,醒来时整个头都已被包扎起来,此后我便在黑暗中生活了几个月,那时我真不知有多么的感激青衣道观的别离住持,若不是她照顾我,我怎能活下去?”
她语声已渐渐平静,接着道:“但等到我重见光明时才知道,时时刻刻在身旁照顾我的,竟不是别离住持,而是紫琼帮主铁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