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先是说,朝廷中许多衙门人员庞杂,一人能办完的事情要分两三个人,尾大不掉,给国库添了太多负担,就说是要裁汰冗官。”
谢樱一愣:“这恐怕不行吧?谁不是正经科举考进来的,因为他一句话,便要直接革职在家,谁能答应?”
“就是这个道理,几方人吵了许久,最后两边折中,弄了个考成之法。”
“考成法?”
“对,”朱宸樾点头,“他们内阁那些人琢磨了一套东西出来,考核每个官员的业绩,本来是想将业绩最差的那个,年度结算的时候直接罢官革职,后来改为降级。”
“他们考核的那些内容,你有印象吗?”
朱宸樾点头:“有。”
“别的就罢了,你记不记得新政中,有一项是核算田亩数然后补税?”
谢樱点头,心中怪异的感觉愈发强烈。
“地方官的政绩,便和补上来税收直接挂钩,说是补的税越多,越说明地方官勤政能干,可在年末考核时记一大功。”
“啊?这样的法子,上上下下就没人拦吗?”谢樱顿觉不妙,“这法子听起来没问题,可那些地方官,有几个是像江祥那样认真干事儿的?”
“话虽如此,可皇上大力支持,才死了那么多人,有谁敢拦?”朱宸樾摇头。
“张济承说到时候国库充裕了,一部分钱粮拨给军中将士,军户逃亡的问题便能有所缓解,各处卫所也有钱打仗,剩下的给皇上重新修缮乾清宫,要是再有盈余,就把官员们的欠薪补了……”
“更何况,新入宫不少妃嫔,宫里十万多宫女太监,总得吃喝,指望着内帑那点儿银子,肯定不够,”说到这些,朱宸樾格外谨慎,几乎贴在谢樱耳边轻语。
听上去四角齐全,谁也挑不出错来。
“对了,你家那些田产,也要补税,你得提前把活钱打点出来,要是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朱宸樾提醒道。
官员文人的田庄不用交税,可小民百姓的田地是要交的,如今谢远死了,那些田地自然要交今年的赋税。
谢樱:“多谢你了,这些钱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见她面色不太好,朱宸樾宽慰道:
“苛捐杂税这事儿虽说不能杜绝,但以张济承的精明强干,总能有些补救的法子,今年吏部提拔的官员,各个都是名声在外的能人,你不必担忧,若是他们真敢横征暴敛,你去将这些田产挂在你舅舅名下。”
朱宸樾的话,一直在谢樱耳边回响。
重重迷雾中,她好像触碰到了丝丝缕缕的轮廓,但好像总是抓不住要点。
“对了,你有想好以后怎么赚钱吗?一直坐吃山空也不是法子。”
谢樱无奈:“到底是京城居大不易,稍微能赚些钱的行当,几乎都是深不见底。”
“就拿开绸缎庄来说吧,铺面租在哪里,从何处进货最划算,货物运送的过程中如何减少损耗,走哪些路线避开山贼强盗,哪些花样料子最受欢迎,留多少库存既不至于短缺又不至于积压,税务行会那边如何料理,一应人情如何打点,如何防止掌柜的做假账坑人,对家坑你的时候如何解决。”
“怪不得人说,管家三年猫狗都嫌呢,桩桩件件,没一件是容易的。”
“绸缎庄成本太高,这些成本高的生意,没一样是好做的,”朱宸樾也觉得有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