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我回来》的余韵还在摘星楼的穹顶萦绕,李煜杰刚把苏糖霜指尖的戒指摩挲得发亮,小无心举着沾了奶油的话筒扑过来:“宗主!第十五首!该唱给月亮听啦!”
窗外的星河恰好归位,一轮满月从云层里钻出来,把银辉泼在琉璃顶的星纹上。李煜杰抬手接住飘落的桂花糕屑,突然对着满堂喧闹扬声:“第十五首,《诛仙恋》。”
这话像阵冷风卷过暖雾,雷啸天举着酒坛的手顿了顿。三百年前魔域那轮血色月亮下,他就是听着这调子,看着李煜杰的师父把断剑插进自己心口——那时老宗主笑着说“情这东西,比魔蛟还狠”,血溅在月亮上,红得像朵烂掉的茉莉。
苍木老怪的归乡藤突然蔫了半截,杖头的常春藤簌簌落着叶。他想起师弟临死前攥着他的手说“别告诉别人我喜欢她”,那姑娘后来成了仙门圣女,每年都来蛮荒森林,在他师弟化水的地方种满忘忧草。
前奏响起时,楼里的暖雾突然凉了几分。不是冰玄子的寒气,而是带着铁锈味的冷,从雷啸天的雷刀缝隙里、苍木老怪的拐杖裂痕里、冰玄子的冰晶镜面上渗出来,缠在每个人的脚踝。
“时光转今夕何年——”李煜杰的声音裹着月色落下来,奶气被磨成了薄刃,像刚出鞘的剑,“风已经散了云烟——”
他的脚尖在地板上划出个圆,星砂随着轨迹亮起,组成个残缺的法阵——是三百年前他没能完成的守护阵,当年为了护苏糖霜,阵眼被魔箭射穿,现在那些裂痕里,正渗出淡红色的光,像未干的血。
“掘出了曾经断情的剑——”苏糖霜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他斗篷下的星辰甲有块凹陷,是当年替她挡魔箭时留下的,箭头断在里面,三百年了,每次运功还会隐隐作痛,“到底谁情愿——”
雷啸天突然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流进铠甲的缝隙。他想起老宗主断剑时的眼神,没有恨,只有种解脱的温柔。那时他不懂,现在看着台上互相扶持的两个身影,突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原来情到深处,连死都成了成全。
“浊酒醉淹没爱恋——”苍木老怪的常春藤突然缠上苏糖霜的手腕,叶尖的露珠滴在她手背上,映出个模糊的女子身影。是那个种忘忧草的圣女,此刻正对着蛮荒森林的方向垂泪,裙角沾着的泥土里,混着三百年前的骨灰,“却无法隔绝思念——”
冰玄子的冰晶镜突然蒙上白雾,雾里浮出个穿嫁衣的女子。是五百年前仙魔大战时,好友偷偷藏在山洞里的心上人,后来被魔族抓去当祭品,好友疯了似的冲进去,再也没出来。镜中的嫁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句没说出口的“等我”。
“撕破了自己做的情茧——”李煜杰突然扯开星辰甲的系带,露出左胸的疤痕。不是剑伤,是道牙印,三百年前苏糖霜灵力耗尽时咬的,她说“这样你就忘不了我”,现在那牙印周围,竟长出圈淡金色的纹路,像道永远解不开的情锁,“涌出最后一滴血——”
台下突然响起抽气声。摘星宗的老修士们都认出来了,那是“断情咒”的印记,当年老宗主就是因为这个咒,才不得不自断经脉。可李煜杰的咒印周围泛着金光,分明是被什么强行压制住了——除了苏糖霜的本命灵力,没人能做到。
“挥挥手不回头——”合唱声突然低了下去,像怕惊扰了什么。摘星宗弟子们收起了剑,魔族修士们敛了气息,连最闹腾的红发青年都抱着骨笛,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一片痴狂为谁留——”
苏糖霜的指尖抚过那道牙印,突然想起当年她咬下去时,他明明疼得发抖,却笑着说“再用力点”。那时他们都以为活不过那晚,却没想过三百年后,还能站在这里,把当年的痛,唱成此刻的歌。
“转身走怎么舍得放开手——”雷啸天的雷刀突然发出悲鸣,刀身映出老宗主最后的笑容。三百年前他总骂老宗主“为个女人不值”,现在看着李煜杰胸口的情锁,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性命还重要,“拥有过牵手分手太多理由——”
月光突然从琉璃顶的缺口漏下来,正好落在苏糖霜的发间。她鬓角的茉莉花突然开得极盛,香气撞散了楼里的冷雾,那些铁锈味的寒气遇到花香,竟化作漫天的流萤,围着两人的身影打转。
“伊人去泪水留——”苍木老怪的拐杖突然裂开道缝,里面掉出半块玉佩,是他师弟的信物。当年圣女把这半块玉佩还给师弟时说“仙魔殊途”,现在另一半玉佩,正挂在苏糖霜的腰间——是她从陨星带的石缝里捡的,“拥有笑过哭过太多理由——”
冰玄子的镜子突然清晰起来。镜中嫁衣女子的身后,多了道青衫身影,是他的好友。两人隔着战火遥遥相望,没有拥抱,没有言语,却比任何缠绵都动人。原来有些爱,不必说出口,就能刻进轮回里。
“爱已经腐朽——”李煜杰突然握住苏糖霜按在他胸口的手,往自己心口按了按。情锁的金光突然大盛,与她指尖的茉莉香缠在一起,竟在半空织出件嫁衣的虚影,上面绣满了星辰和茉莉,“挥挥手不回头——”
雷啸天突然单膝跪地,雷刀拄地的声音像声叩拜。他想起老宗主临终前说“若有来生,还做痴情种”,现在他信了,这世上真有种东西,能让铁骨铮铮的汉子,心甘情愿低头。
“一片痴狂为谁留——”楼外的满月突然变成了血色,像极了三百年前魔域的月亮。可这次没有杀戮,只有温柔的红光漫进来,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染成暖色,像在为那些腐朽的爱,镀上层永恒的光,“转身走怎么舍得放开手——”
苏糖霜望着那件嫁衣虚影,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她开玩笑说“若能活着出去,就穿次嫁衣给你看”。那时他红着脸别过头,却偷偷用剑在石头上刻了个“囍”字,后来那石头被他搬回摘星楼,现在就压在舞台的地板下。
“拥有过牵手分手太多理由——”李煜杰突然弯腰,从舞台下抽出那块石头。上面的“囍”字被摩挲得发亮,周围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三百年间他每次想她时,偷偷刻下的日期,“伊人去泪水留——”
全场突然静得能听见流萤振翅。苏糖霜看着那些日期,突然捂住嘴,眼泪却从指缝里涌出来。原来这三百年,他不是在等待,而是在用思念,一天一天地,把不可能,刻成了可能。
“拥有笑过哭过太多理由——”合唱声里突然多了许多陌生的嗓音。是老宗主的声音,是苍木老怪师弟的声音,是冰玄子好友的声音,是雷啸天小徒弟的声音,是那些被爱困住、被情淹没的魂魄,在借着这歌声,诉说自己的故事,“爱已经腐朽——”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那件嫁衣虚影突然落在苏糖霜身上。茉莉香和星砂混着月光,织成了件真正的嫁衣,裙角扫过地板时,那些刻着日期的石头突然裂开,里面飞出无数萤火虫,每只翅膀上都写着个字,合起来是“我等你”。
雷啸天头顶的青灯突然化作道流光,飞出摘星楼,往人间的方向去了——他的小徒弟,终于回家了。
冰玄子的镜子里,好友和嫁衣女子的身影渐渐融合,化作颗流星,往轮回的方向坠去——这一世没能相守,总有下一世。
苍木老怪的半块玉佩突然飞起,与苏糖霜腰间的另一半合二为一。蛮荒森林的方向传来女子的低泣,却带着释然的笑意——仙魔殊途又如何,三百年的等待,终究没算错。
李煜杰轻轻为苏糖霜拢了拢嫁衣的领口,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擦掉那些滚烫的泪:“我说过,会让你穿上的。”
苏糖霜望着他眼里的自己,穿着星辰与茉莉织成的嫁衣,站在无数魂魄的祝福里,突然觉得那些“腐朽的爱”,从未真正腐朽。它们只是换了种方式,活在歌声里,活在月光里,活在这一刻的相守里。
“下一首……”小无心的声音带着哭腔,举着的话筒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