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裳几乎要忘记姨娘的样子了。
忽然就有了这一幅绣像到了这里。
手里的这幅观音像确实是姨娘的手法,在观音净瓶下面的莲花瓣上有一个小小的云字。
那是姨娘在给自己祈福。
薛云裳纤细的手拂过上面细细的针脚,这么好的丝绢,这么好的线,庄子上是没有的。
“你为什么送来这个给我?”
林青垂着双手站在一边:“赵姨娘现在每日都坐在佛祖跟前一个时辰,她心中对小姐有愧,念着你。”
若是在去岁,薛云裳会很感动会痛哭。
可现在已经是夏天了,眼泪都变得遥远,薛云裳的思念都和身上的衣衫一样单薄了。
“那些日子我写信给她,她不肯给我一句话也不肯多宽慰我。只叫我好自为之。如今想起我来,竟然只是想念?”
林青这才说:“赵姨娘说,小姐问到这一句才说下面的话。”
“哦?”薛甄珠倒想听听是怎么一番说辞了。
“赵姨娘说,薛家如今和镇国公府上关系好起来了,在外面走动的机会多。卫肇公子仍旧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姨娘原来也是得了风声,才巴巴地赶来给自己出谋划策。以前不搭理,是因为嫌弃自己没有出息吗?
也是,姨娘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都能想办法过好。
而自己这个蔫巴巴的丫头,能给她什么助力?
那些年,她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说要是她能是个男孩就好了。
在她最想念她最需要她,甚至觉得就算是跟着她去庄子上也无所谓的时候。为了自保,她对父亲说,这个女儿不是他想要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可以骗自己,姨娘不带她走留下她是为了她好。毕竟留下来当薛家的好女儿还能有个好前程。
后来她明白了。这是姨娘人生失败的战役,自己就是那个随时都会提醒她的失败的证据。
如果这一生都要在庄子上过下去,远离自己过往的所有过错和失误,就当没有发生,当然是眼不见为净。
偶尔会有的那些不甘心,还可以联系自己尝试看看有没有回来的机会。
而关心薛云裳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是不存在的。
以前她会觉得王夫人每天都关心薛甄珠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些矫情。
现在她很羡慕薛甄珠。她也想有这样一个母亲,不关心自己有没有出息能不能为自己带来什么,而是过得舒不舒坦开不开心。
就算她只是一个美丽的小废物,也毫无保留地拿出自己的爱包围她托举她。
薛云裳羡慕嫉妒,甚至几乎由此生出恨意。
尤其是现在。
这一幅低眉慈祥的观音,就在说着,瞧吧,你心心念念的赵姨娘在你有用的时候就出现了。
她不是没有能力往薛家带东西,也不是不能找到好东西。
只是,她真的没有把这个女儿放在眼中心上。
薛云裳恨她突然来找存在感,如果不是这一刻,以往那些美好的岁月,她仍旧可以怀念。
“小姐可有什么话要转告?”林青见她久久不说话,问道。
薛云裳有些倦了:“没有。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