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强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深圳科技局今年批了4亿补贴呢!你也能把那贴牌厂改名叫‘无人机研发基地’,土地增值税就能减半……”
“我要的是现钱。”田毅不耐烦地打断,直接撕下计划书的最后一页,潦草地写下一个数字,随手推了回去,“李泽湘和汪滔要是肯押厂房股权来换我这500万,明天我就打款。”
“人家要的是正儿八经的研发资金!”周少强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那就别在我这儿装清高!”田毅一脚踢开脚边那只嗡嗡乱飞的苍蝇,满脸不屑,“深圳关外厂房每平米月租都涨到30块了——他搞他的研发,我收我的租,你也完成了政策kpi,这不就是三赢嘛!”
“算了算了,”周少强实在不想再陪着田毅扯这些商业上的弯弯绕绕,毕竟这并非他的强项,“我还是让你们见见面再说吧。”
6月28日,深圳南山的一座废仓库。
暴雨如注,密集地砸在铁皮顶棚上,发出鼓点般震耳欲聋的轰鸣。汪滔正踮起脚尖,努力拧紧一个漏水的螺丝。此时,田毅的奔驰s600缓缓驶来,车轮重重地碾过积水潭,溅起半人高的泥浪。车门“吱呀”一声推开,田毅穿着意大利手工皮鞋,不紧不慢地踏进浑浊的水洼。他甩了甩手中的镀金打火机,目光冷漠地环视着整个仓库:生锈的零件箱杂乱地堆成摇摇欲坠的危墙,电线像杂乱的藤蔓般缠满了货架,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工作台上那架正在嗡嗡震颤的无人机原型。它的机翼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活脱脱像一只狼狈的落汤鸡。
李泽湘正满头大汗地调试飞控芯片,而田毅则自顾自地用皮鞋丈量着水泥地,嘴里还嘟囔着:“层高5米?隔成loft公寓,差不多能租给20个码农。”汪滔刚张嘴准备介绍旋翼材料,话还没出口,就被田毅毫不留情地打断:“周主任说你能拿到政府补贴——流程很熟吧?”
就在这时,仓库顶棚突然又开始漏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汪滔见状,急忙冲过去抢救样机。田毅则不紧不慢地退到干燥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嗤笑:“李教授啊,你这所谓的‘高科技’,连房顶的雨都防不住……”
“只要资金到位,三个月就能迭代模具……”汪滔一边手忙脚乱地护着样机,一边着急地解释。
“别跟我画饼!他们都说你是天才。”田毅用鞋尖嫌弃地踢开脚边断裂的旋翼,满脸的不信任,“可我这人只相信钱。第一,厂房产权必须抵押给我;第二,补贴一到账,先把本金还给我;第三——”他手指指向窗外的荒地,“隔壁地块我拍下来准备建员工宿舍,你们公司必须租满十年!”
田毅穿着意大利皮鞋,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碾过油污斑驳的水泥地。他手中的镀金打火机“咔嗒”一声清脆地响,点燃了雪茄,顿时,烟雾缭绕,瞬间裹住了汪滔手中正在旋转的螺旋桨。“田总小心!”汪滔见状,脸色骤变,急忙扑向工作台——只见田毅的雪茄灰正悠悠地飘向裸露的飞控电路板,电路板上的焊锡点如点点星火,骤然亮起。
“这堆破烂比格力压缩机还娇贵?”田毅不屑地嗤笑一声,一脚踢开脚边那架嗡嗡乱窜的无人机原型,机腹胶带缠着的配重石块“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汪滔赶忙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净电路板,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密密麻麻的线路,眼神里满是珍视,仿佛在触碰一件无比神圣的宝物:“它昨天飞了22分17秒……只差43秒就能突破理论极限了。您知道吗?每延长1秒飞行时间,人类就多1秒从天空凝视大地的权利。”
田毅不以为然,随手抓起一把生锈的扳手,用力敲打铝制机架,金属撞击声在仓库里回荡,宛如沉重的丧钟:“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疯子——当年长虹的倪润峰砸库存彩电,说要革整个行业的命,最后呢?”他冷笑一声,“价格战打得血本无归!什么技术信仰?不过是些没尝过权力滋味的雏鸟在痴心妄想罢了!”
说着,他从包里甩出一叠格力经销商暴动的照片,照片里,燃烧的空调外壳扭曲变形,好似魔鬼的狰狞剪影。“董明珠当年也信誓旦旦地说要让世界爱上中国造,现在呢?用系统监控员工,比监狱看守还严!”他说着,将雪茄狠狠地摁在照片中董明珠的脸上,“屠龙少年抓起金币的瞬间,鳞片就从皮肤里钻出来了——”
“那您呢?”汪滔突然打断他,沾满机油的手指直直地戳向田毅阿玛尼西装的前襟,“您西装扣子上镶的钻,都够买上百台无人机了,可您连看都没看过它飞一次!”
仓库顶棚被暴雨砸得愈发猛烈,轰鸣声如同密集的鼓点,震得人耳膜生疼。
其实,无人机……田毅并非没有见过无人机。在他国内的商业活动,以及巴新布局、非洲战略中,都有用到无人机。但在他眼里,这不过就是个玩具罢了,老实说,他并不觉得无人机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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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滔猛地一把扯开衬衫,胸口赫然趴着三道蜈蚣状的丑陋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去年测试自稳系统的时候,旋翼刀片就从这里削过去了。”他的指尖缓缓划过从锁骨到肋骨那狰狞的凸起,眼神平静而坚定,“医生说我当时再偏半厘米,就直接进棺材了。”
田毅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见汪滔转身,一把掀开防雨布——二十多架形态各异的原型机如同一座座钢铁墓碑,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之中。
“这台‘初代’摔碎过十七次,控制芯片还是我用华强北的废件拼起来的;‘火鸟’曾经烧穿了仓库顶棚;‘夜枭’的旋翼还削掉过我半片指甲……”他轻轻地抚过每一架原型机机身的裂痕,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战伤,最后,他的手停留在一架缠满胶带的银色机架上,“现在它能顶着台风悬停——因为每一次坠落,都在修正我的信仰!”
暴雨如注,从铁皮的缝隙中倾泻而下。汪滔弯腰抓起一把扳手,狠狠地砸向生锈的零件箱。随着“哐当”一声巨响,箱盖崩裂,数百枚手工打磨的铜质齿轮如一股银色的洪流,倾泻而出,在油污的地面上滚动,形成了一条闪烁的星河。
“这些在您眼里,可能只是‘骗补贴的垃圾’。”他弯腰抓起几枚齿轮,不由分说地按进田毅的掌心,金属的棱角深深扎进田毅的皮肉,“可它们咬合的精度每提高001毫米,无人机就能在珠峰的风口多扛十秒!您知道这十秒对地震搜救意味着什么吗?”
田毅的掌心被齿轮边缘割出了细细的血线,温热的血珠缓缓滴落在汪滔手背上那电路板烙下的痕迹上。
就在这时,仓库的照明灯骤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瞬间吞噬了所有的轮廓。田毅的手机亮起,屏幕散发的幽光映出他阴沉的脸色:“好了,我们还是聊聊签地块转让……”
“给我十秒!”汪滔的声音在黑暗中如炸雷般响起。
紧接着,应急电源发出一阵嗡嗡的启动声,角落里的无人机突然射出几道明亮的光柱——六旋翼机群稳稳地托举着那架残破的“火鸟”缓缓腾空而起。机腹垂落的投影仪在墙面上投出一幅幅斑驳的画面:
-冰川科考队正在艰难前行,无人机携带着物资精准投送,镜头里,队员不慎坠入冰裂缝,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被无人机抛下的钢索拽了回来;
-云南山火肆虐,熊熊燃烧的树冠之上,无人机如敏捷的飞鸟,精准地投下水囊,为灭火争分夺秒;
-最后,画面定格在汪滔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上,而后渐渐变成从卫星俯瞰的珠江三角洲——田毅的楼盘如同金色的蚁群,密密麻麻地匍匐在大地上。
“您看见的是地皮升值,我看见的却是这里——”汪滔的指尖用力戳向投影里深圳湾畔的滩涂,“三年后,那里将会矗立起全球最高的无人机测试塔!什么屠龙少年变恶龙?”他猛地扯掉“火鸟”那残破的外壳,露出体内精密的陀螺仪,“信仰,是让恶龙学会飞翔!”
听到这番话,田毅西装口袋里那份原本准备好的地块合同,不知不觉间已被他紧紧攥成了一个皱巴巴的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