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让他们死。”
“而我,是要他们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建立的一切化为乌有,在无尽的悔恨与恐惧中,被我一寸一寸,碾成肉泥。”
这番话语,已经不是宣言,而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诅咒。
胖子在一旁听得浑身筛糠,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回人间的复仇恶鬼。
“哐当——”
一声轻响。
许平升握着钢筋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中再也无法维持力道。
那根染血的凶器滑落,掉在车厢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如同敲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偏执。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比自己更像复仇者的女人,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原来,他的恨,只是狂风暴雨。
而她的恨,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永恒的深渊。
车厢内死寂得可怕,只有引擎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像一头钢铁巨兽拖着满腹心事在废土上奔行。
那根滑落的钢筋,就静静躺在许平升脚边,像一条死去许久的毒蛇,残留着冰冷而致命的威胁。
许平升的视线无法从那截钢筋上挪开,每一次车身的颠簸,都仿佛让那金属的寒意重新刺入他的骨髓。
他眼前的世界,已经被谢雨辰那番话语撕裂,重组成一个更加残酷,更加绝望的真实地狱。
他曾以为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可此刻才明白,他的仇恨,在那片深渊面前,不过是孩童无力的啼哭。
那个女人,谢雨辰,就坐在他对面,重新变回了那座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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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簇燃尽一切的鬼火已经从她眸中熄灭,只剩下比先前更加浓郁的死灰。
她仿佛耗尽了所有情绪,将那段足以将任何正常人逼疯的过往,连同她的灵魂,一同封进了万年玄冰。
她不再看许平升,甚至不再看任何人。
她的目光穿透了车厢的铁皮,投向了遥远的地平线。
胖子缩在角落,连呼吸都刻意放到了最轻,生怕一丁点声音都会惊扰了这车厢内两个活着的“恶鬼”。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车窗外的景象,从单调的黄沙戈壁,逐渐染上了一抹苍凉的青黛色。
一座巍峨的山脉轮廓,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如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匍匐在天地之间。
青峰山。
那曾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是代表着安全的灯塔。
可现在,当它真正出现在眼前,许平升心中却再也升不起半分喜悦。
那山峰的剪影,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反而像一道巨大的、正在缓缓愈合的伤疤。
“那还是……青峰山吗?”
许平升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一种被彻底击溃后的虚无。
谢雨辰的眼睫,如蝶翼般,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落在了那座越来越近的山峦上。
“嗯。”
一个字,没有温度,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坐标。
对她而言,那不是希望的曙光。
那只是一个新的,更广阔、更黑暗的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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