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非如此。”苏安抿唇,直视鲁嬷嬷,坦坦荡荡,“嬷嬷,我知道你心里的担忧。冰儿因幼时遭歹人所害,心性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便是这些年有所好转,也与常人不同。可正因为如此,冰儿才至纯至诚。她或许不如同龄姑娘聪明知世故,但她有大多数人所没有的赤子之心。一开始我确将她当成妹妹看待,但是日久相处,我也一点点被她吸引。此番求娶,绝非报恩,也绝非同情。嬷嬷,我喜欢冰儿。我能确定自己的感情。”“既如此,为何你早不提晚不提,在我跟冰儿要离开的时候,你才提出来?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有顾虑?抑或你心底其实觉得,冰儿是配不上你的。”“之前不曾提,确实我心里有所顾虑,但与嬷嬷以为的不同。我顾虑的是冰儿的想法,顾虑她分不清依赖和喜欢,顾虑我若提了,她懵懵懂懂嫁给我,来日她心性成熟,发现对我感情并非男女之情,我怕她后悔。”苏安抿唇,“但嬷嬷与冰儿突然说要走,我还是急了,哪怕是赌一把,我也需把心意说出来。就算冰儿现在分不清也没关系,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还有机会,我会让她喜欢上我,来日,绝不会后悔嫁给我。”鲁嬷嬷垂眸,沉默片刻后起身,“你说的这些话我听着了,你跟冰儿的事,容我考虑考虑再答复你。”苏安跟着起身,“好,我等嬷嬷答复。”老妇人笑笑,迈步往外走,一头银发在月色下亦闪动清冷银芒。“嬷嬷。”她即将跨出门槛时,身后再次传来青年沉稳声线,“嬷嬷刚才有句话我不认同。”“哦?哪一句?”鲁嬷嬷停下脚步,半个身子被门墙阴影笼罩。苏安沉声,“嬷嬷说冰儿配不上我。这句话我不认同,这天下间的男子,冰儿配哪一个都配得上。觉得她配不上的人,在我看来,才是不配!”阴影下,老妇人又沉默须臾,及后朗笑声愉悦传出,“你求娶冰儿的事,老身允了。”苏安一愣,黑眸乍亮,光亮逼人。“大妹子!诶呀你咋答应得这么快,不是说了考虑考虑再答复嘛?不急不急,你多考虑两天!”毒老头攀上墙头,露出乱糟糟的发顶,煞是不满意,“他是老了,可冰儿还小嘛!”鲁嬷嬷眼角笑褶子细细密密,“不用考虑了。老身自认够护短,没成想安小子比我还护短。我这当婆婆的埋汰外孙女一句都使不得。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就他了。”无价宝易得,良人难寻。冰儿遇上了,是她的福气。当然,安小子能看上她家冰儿,也有眼光。墙头上老头还想再说点什么捉弄捉弄人,被下方小子姑娘们联手拽了下去,锁了手脚不说,嘴巴都给他堵上了。冰儿在旁捂着眼睛害羞,小身板扭得更欢。刚才婆婆跟安哥哥最后说的两句话声音大,她都听见了!她很快就是苏家的人了,这里以后就真是她的家啦!鲁嬷嬷跟苏安从隔壁回来,院子里笑声更甚。“等了这么多年,家里终于能再办喜事了。”苏阿奶感慨,笑里尽是满足。何大香喜滋滋的,“既然事情定了,那还等啥,挑最近的黄道吉日给小安跟冰儿成亲!大嫂,秀儿,咱一块操办喜宴!”“光操办喜宴可不成,还有聘礼一定要置办。冰儿嫁进来,要风风光光的嫁,别人有的冰儿也得有,不能亏了她!”苏大苏二靠在一块也心满意足,“费老大劲儿,终于销出去一个了,还剩俩。”霍娘子在旁,也悄悄跟自家男人比大拇指,“他爹,真有你的,一出马,马到成功啊!苏家仨小子还剩两个没着落,苏文在长京,鞭长莫及暂且不管他,苏武你把他给搞定喽!”霍子珩手里装相的蒲扇瞬间摇不动了。他挑眼看向墙角撸袖跟老头扑成一团的苏武,嘴角抽了抽。“……”啧。来而不往,多不礼貌苏家接连有喜事,院子里的热闹到深夜才散去。白彧愣是没能找着机会跟甜宝单独说说话。踩着月色慢悠悠走出村子,出了瘴气林,他才从怀中摸出一封密信来。密信是午时收到的,得了甜宝要引出不渝的消息,他将信随手揣进怀里就奔过来了。现在才堪堪想起。打开密信,从袖带里取出一颗夜明珠照明,将信上内容看完后,白彧淡淡一哂,“明面上从东海取道挥师东濮、北襄,吸引各方注意力,玩暗度陈仓?”“主上,此话何意?”绘影凭空出现,眼中不解。白彧将密信销毁,淡哼,嗓调散漫,“南桑那个老东西,真正想灭的是杀殿。如此大张旗鼓从东海取道,就差没昭告天下他要去打东濮跟北襄了,借这个亮眼的幌子掩人耳目,真正想灭的是杀殿。先灭诸国再对付杀殿,他恐最后会给我做了嫁衣裳。只有先灭了杀殿,南桑称霸才能无后顾之忧。哼,若我所料不错,他手中神兵至少有一半已经悄悄潜行前往杀殿秘址。”“可主上如今在流放之地,即便南桑真调神兵过去,也只会扑个空罢了。毁一座空殿,有何用?”“怎会是空殿?”白彧转眸,眼尾有浅浅弧度,似在笑,又笑不达眼底,“只要一个理由,他们就能将我骗过去,让我自投罗网。”绘影眉头一紧一松,立刻明白主上所指。能轻易让主上上当的理由确实只有一个,便是明月郡主的消息。南桑着神兵在杀殿四周先行埋伏,及后放出明月郡主的消息,一旦消息传到主上耳中,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会亲自赴会。绘影心头担心散去。南桑这次打错算盘了。明月郡主就在主上身边,谁还能骗得主上赴死。心思翻转间,绘影突又听得他家主上慢悠悠吩咐,“备好船,明日回杀殿。”绘影,“……主上?”白彧负手,举步往停在外间马车行去,白色衣摆于行走间轻轻晃动,红纹如业火,骄恣张扬,“来而不往多不礼貌,人家给我送那么大的礼,我总该亲自去接收。”“……”绘影心头沉得厉害,实在轻松不起来,又不敢对主上的决定多加置喙。去收礼?那可是神兵啊主上!岂是您说收就能收得住的!……夜深人静。甜宝于房中打坐,试着将思绪沉入空间。屡屡无果。空间毫无反应。她跟空间之间的联系好似断开了,怎么凝聚意念都不得其门而入。甜宝睁开眼睛,神色淡淡,对这个结果没有太多失落。有空间,是助益。没有空间,她也依旧是苏甜宝。从小到大,她行事都不曾过于依赖空间,能自己办的事情都靠自己的能力来解决。总算没让自己长成个废物。武功,医术,学识,智慧、阅历……这些自己习来的能力依旧属于自己。推开房间后窗,甜宝翻窗跳进菜园,将兢兢业业守菜园的望白跟石英从土坑里拔了出来。拍掉两人头上肩上的土,甜宝挨个抱了抱他们,笑语,“望白,石英,我回来了。”话毕又将石英脑袋上发丝扒拉开检查她的伤口。当初那些密密麻麻的骇人血坑已经不见了,被薄薄的头皮覆盖住,光秃秃的掩在稀疏发丝间。虽然依旧不好看,但比之以前,已经好了很多很多。甜宝稍有遗憾,若是空间还在,让石英在里头多待一段时间,或许还能再长出头发来也不定。“没关系,石英,外形不过皮囊,我们靠本事吃饭。”她开玩笑般安慰石英。下一瞬,被人笨拙抱在怀。不是一个抱她,是两个。望白跟石英两个跟铜墙铁壁似的,胸口邦邦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