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宝了然。西陵女皇昭告天下,西陵突然得知他们皇室竟然还有个太子继后,定是举国震动。白彧去露个脸,能安朝堂,也能安西陵民心。他到底是皇家子嗣。思绪飘忽间,手里触到冰冰凉凉的东西,是个玉色小药瓶,甜宝疑惑挑眉,“这是什么?”“咳。”白彧轻咳,眼底闪过一抹不自在,“之前忘了跟你说,闫长空那封绝笔信所提,未必是臆想。这是我那两年里研究出来的药……倘若你没有回来,天下未来应该就如他梦中所见,成也神兵,败也神兵。”甜宝嘴角抽动。成也神兵败也神兵的下一句,是“神兵狂暴祸乱天下,外族趁隙而入,占据中土。”扛不住她直视,白彧揉揉眉尾,补救,“这个药虽有狂暴之效,但是药效维持时间有限,待药效过了就能恢复正常。有石英跟望白在,能保流放之地无恙。大越跟西陵不会受到牵连。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天下大定,你亦安在,我便将这药忘在了脑后。没想到闫长空竟然会做那种梦……咳,甜宝,你觉不觉得诡异惊悚?我有点害怕。”甜宝,“……”可她这双利眼,在他身上愣是找不到一点害怕。她伸手在男子脑门上拍了下,将药收起回头销毁,“事情既过去了,就这样吧。”他对她坦诚,她没必要逮着不放。大家都还好好的,这样就好。白彧扬唇,危机解除,又恢复脾懒调调,“中原天下大定,但外族未必没有虎视眈眈。闫长空那个梦确实诡异,让我有种他提前预知了另一个结局的感觉。”“你的意思是,对外族,我们依旧要保持警惕?”“警惕自是最好。那封信上不是还有个狼爪图腾么?你觉不觉得那个图案有些眼熟?”经他这么一提,甜宝细想了下,当真从记忆深处扒拉出一件事来。二十年前曾混入流放之地的一拨人马,被先生用计诈出来后,死于三势力围剿之下。那些人中有些胸口下方就有狼爪纹身。将这件事想起来,甜宝眼睛暗了下,若是联合上闫长空那封信给出的提示,也就是说当年混进来的人里有外族人。又是二十年筹谋。人为达成野心,可真够能拼耐心的。“我知道了。”她叹了声,好多破事,“你把这件事告诉魏离,让各处边境守将上上心。若敌不来犯便罢,如若敢来,叫他们有来无回。”下方堂屋里,苏阿奶大嗓门传来,中气十足,“甜宝,彧儿,下来吃米饼,烘好了!”坐屋顶吹了半晚上风的年轻人双双翻身落地。进屋前,甜宝挠挠脸,若无其事道了句,“二哥的亲事定在六月,我们一起办了?拉上三哥一块?”“……”白彧不知道自己为何没站稳,腿一软在家廊檐下摔了个大马趴。女子闻听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杏眸弯成月。他便不觉疼了,浑身血都在翻滚,热得烫人。堂屋里长辈们被吓了一跳,跑出来七手八脚要把他扶起。“白小子你干啥呢?好端端怎么还能摔了,地上积雪可是扫干净了的!绣花枕头真没用!起来,进屋!”“彧儿,疼不疼啊?怎么还躺着起不来了?可是摔得不轻?”“毒老您快给看看!诶哟喂没得摔坏了!咱甜宝还没成亲呢!”白彧坐在那儿,头顶围了一圈人,乌压压的。他嘴角缓缓咧开,往后一躺放声大笑。长辈们:疯了不是!真摔坏了?!“苏阿爷,苏阿奶,爹,大姨,二姨!甜宝说我们六月成亲!哈哈哈哈!”“……”“我六月要成亲了!跟苏文一块办!”“……”“苏武,你赶紧的,到时候不赶趟爷可不等你!哈哈哈哈!”苏武,“……”草。平时凡事垫底就算了。连成亲娶媳妇他也是垫底那个?!我可去你的吧!长辈们一个个直起身,看了躺地上狂笑的人片刻,一哄而散回屋。长公主、二公主把苏家妇人们扒拉到一处,兴奋得浑身发抖人发光,“甜宝跟彧儿总算定下日子了!还有半年,时间虽然紧了点,但是赶一赶也能赶上,我们这就商量聘礼把礼单定下来!采买纳吉,对了媒婆一定要找!找官媒!……所有流程都不能少!”白奎坐在苏家老少爷们旁边,笑出一口白牙。他今晚在这等着当车夫,接长公主、二公主回白府休息,没成想能等来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待会就让百晓风帮忙往西陵递信,把好消息尽快递到阿临手里,让她也高兴高兴!毒老头在妇人、汉子们中间两头打转,坐哪边都坐不住,“甜宝跟白小子要成亲了!诶呀这可咋整?爷爷要干点啥?”心里没个主意,老头拔脚就往霍家院子冲,“老霍,老霍!快给爷爷出个主意,甜宝成亲爷爷要咋?”霍家院里,有人比他来得更早。攥拳站在霍先生跟霍娘子跟前,两眼瞪圆鼻孔喷气,跟冒火的牛犊子似的。毒老头以为这小子要犯什么浑,举手准备呼过去把人拍醒。手是挥过去了,落空了。臭小子咚地跪下去了,矮了一大截,恰好躲过偷袭。“师父,师娘,求你们把小麦穗许配给我!我想成亲!”霍先生,霍娘子,“……”你想我们就干?美不美?谁敢跟她抢男人……春四月,西陵到处生机勃勃。今春的皇城格外热烈,随处可见喜笑颜开的人。连路边小摊贩待客时都格外热情,“今儿大喜!摊上所有物件打个九折!走过路过的来看看了喂!”“确是大喜哈哈哈!咱西陵太子回来了!今日要行戴冠授印之礼了!”“听说满朝文武欢腾!我今日还看到夏阁老的马车入宫哩!”“喝!夏阁老可是好多年没有上朝了!今儿去了?”“去了去了!不止夏阁老,石老将军也上朝了!穿着御赐战袍,说要亲眼看太子受印!”“来来,大家伙都想等第一手消息吧?来我华悦茶楼喝茶坐着等!今日楼里茶水点心,八折!当我华悦茶楼为太子贺喜!”“你那老破小茶楼还想拿第一手消息?可拉倒吧!来我福来茶楼!茶水点心七五折!”“……”拾人牙慧抢生意!小人!宫外热闹,宫里更热闹。许多已经老得要拄拐的肱骨老臣,不顾老态龙钟行走不便,硬撑着一把老骨头也要来看看这场礼,来看看他们西陵皇族唯一的男丁。太子授印礼极其隆重。金銮大殿上满朝文武俱在,正襟而立。太子一袭杏黄蟒袍,听宣后从殿外款步走来,如玉山芝兰,郎艳独绝。女皇坐在上方龙椅,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人,眼尾有红晕开,眼底浮上水光。她起身走下台阶,亲自迎过去,为其戴上太子冠,授东宫印。这是她的孩子。整整用了二十八年,才终于得以这般正大光明站在西陵朝堂,站在她面前。长公主、二公主穿着正式宫装立于一侧,姐妹俩凝泪静静看着这一幕,感慨万千。下方两列朝臣也抹泪者众。“好,好!我西陵总算有后了!”“不愧是我西陵太子,举手投足气势十足!便是养在外也养得极好!”“哼,我西陵泱泱大国,我西陵太子理当有这般气势,就该有这等睥睨嚣张之姿!谁若不服来找我石敬!”“哈哈哈哈,天佑我西陵!”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班老臣看着皇室子嗣一个接一个夭折,当间心痛不亚于女皇与两位公主。此后几十年,皇室更是再无所出,怎么可能不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