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爹!娘——!”番外:女土匪阿娴霍家庄一夜惨遭灭门。全家一百多口几无人幸免。整个庄子在大火中化为灰烬,翌日下午,官府的人才姗姗而来。此事在当地极为轰动,百姓紧密关注后续消息,然数日后只等来官府一纸告示。言霍家庄事件无内情无元凶,官府已查明,乃因庄子夜半失火所致。仅此。连敷衍的理由都如此敷衍。霍家庄出事后,十方县再没出现过哪国皇室、勋贵身影,连前来祭拜做做样子的人都没有。往日里对霍氏的推崇拥戴,浑像一场做戏。……洪德十一年,夏。潍城土匪盘踞的七里栈道。匪寨下等人区。几个刚洗完衣裳回来的妇人,手里抱着装满湿衣裳的木盆,紧着从小道往住处走,边走边低声说话。“之前得的消息说这次路过的是群肥羊,结果抓回来的那些个,里里外外搜遍了都凑不上一两银子,大当家气得够呛。”“可不生气么?那些人穿得不比咱好多少,一个个瘦不拉几的,养着废口粮,卖又卖不上价,这回的买卖白干了。”“也不是全都卖不上价,我刚偷瞧了几眼,抓回来的那青衫书生长得可俊了!”“俊有什么用?脸白的跟纸似的,能活几日还指不定呢,白瞎一张脸。”小道旁从峭壁斜长的杉树上,一粗布灰衣女子背靠树杈坐躺,等说话的妇人们走远了,才继续吃手里的鲜果子,咔嚓咔嚓脆响不停。等果子吃完了果核随手一扔,女子跳下树准备回房睡觉,小道另一头有人急匆匆跑来,扬起嗓子喊,“阿娴,别忙走,二当家找你有事儿!”命唤阿娴的女子回头,十八九的模样,面容清秀,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尾上扬的眼睛,因为上扬弧度过大,抬着下巴看人时,便显得有些许的刻薄相。十分强势,一看就让人觉不好惹。“找我作甚?买卖人口的事儿我可不干。”阿娴甚不耐烦。来人赔着笑脸,“找你自然有事要你办,你去了就知道了,我就一跑腿的,多的我也不敢问不是。”闻言,阿娴这才不情不愿往前寨走,百无聊赖时抽出腰间软鞭,一路走一路抽,路边的花花草草尽遭殃。来递话的人落在她身后,趁她瞧不见时,才狠狠翻了个大白眼。要不是这娘们手上有点本事,他非治她不可,跟谁都这么傲,说到底不就是个住在下等区的孤女么?也不知道她那身功夫打哪学来的,连二当家都要给她几分好脸。……从前寨大厅走出来时,阿娴脸上有了点笑模样,鞭子也不乱抽了,扎起来别在腰间。寨子前段时间得了批好货,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运了几车好瓷器打从栈道过,最后东西全落在了匪寨手里。啧,运货前也不打听打听七里栈道是什么地方,胆子大肯定有,但本事是真没有。“走快点!磨磨蹭蹭想挨揍呢?他娘的,一群穷鬼装富贵,害老子白蹲大半天!回头就把你们带牙行去!”迎面几声喝骂打断阿娴思忖,下意识抬头看去。对面过来的是二当家手下旺财,赶着一群如丧考妣的猪仔。想来就是前头那几个碎嘴妇人提到的,今天刚被抓来的“肥羊”。阿娴往那群人溜了眼便收回视线,往旁侧让了两步。寨子盘踞在山上,进进出出的路不宽敞,她虽不怕二当家的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给自己招眼。何况二当家刚给了她个活计,销了那批瓷器后,能捞上小一笔,也算送银子进她口袋。姑奶奶心情好,不惹自己不高兴。“诶唷,阿娴姑奶奶,怎么有空跑这儿来?捞着活了?”她不想招眼,旺财看到她,非上赶着跟她搭话。阿娴撇撇嘴,抬眼敷衍的啊一声。眼皮撩起时,那群猪仔恰往眼前过,一抹青色一晃,在灰扑扑人群里甚是抓人眼。阿娴眼珠子跟着青影横移,看清了那人侧颜,眼珠子便转不动了。很好看的人。她在这匪寨待了十几年,从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匪寨外也没有。眼睛像晚上的星星,鼻子很挺,两瓣厚薄适中的唇,微微抿着,唇色殷红,衬得脸色有些过于苍白。许是察觉到她过于专注视线,他偏头淡淡朝她看来。目光很正,很平和。没有被掳的惊惧不忿。也没有看到女土匪的鄙夷不屑。明明发丝衣裳凌乱,脸上还沾有尘土,一身清雅之气却硬是压下了这些狼狈。似山崖峭壁上的松竹,不惧风雪,不折腰。阿娴抿唇,不自觉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下越来越急的跳,热度爬上耳尖。她竟罕有的觉出一丝窘迫,今天自己穿这身衣裳着实有些不好看,太过随意。“看什么看!你看谁呢!”旺财骂咧咧声又起,还用力推了男人一把。男人脚下踉跄不稳,擦着阿娴鼻尖往前扑,但只扑了一半便停下了。女子细瘦手臂横在他身前,稳稳托住他,免了他扑倒。男人立刻站直身子往后稍退半步,启唇低道,“多谢。”“……”阿娴眼神飘忽,心跳得更快,耳朵更烫,“咳,不谢。”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两条腿机械迈步,走出老远才突兀停下,两手捧住俨然要烧起来的双颊,喃喃,“草他娘,美色误人……老娘竟然是个见色起意的玩意儿?!”不可能啊!她阿娴什么风浪没见过,怎地看到个长得绝色的男人,竟然走不动道了?也有可能。绝色嘛,美人谁不爱看?好歹赏心悦目!“……寨子里通常把长得好看的人卖哪来着?”想起这遭,阿娴回头,看着那方已经无人的位置,脑子里过了好几个收美男的地方。可惜了,长得恁好看。谁让他长那么好看?这晚阿娴破天荒睡不着,在自己的小狗窝里翻来覆去,脑子里来来去去全是男人看她时的眼神。没有惊惧。没有鄙夷。番外:老娘是土匪,抢人(1)从黑市回来,阿娴在宅子大厅将一张银票交给大当家。“瓷器是什么窑出来的好瓷,卖给黑市李老三了,两百零八件瓷器,一百八十两银子。”大当家眯眼看着银票上的数字,“这银票是一百五十两,还有三十两呢?”“叫我跑腿办事,得的银钱大头归你,零头归我。三十两是零头,我拿了。”厅里不止大当家一人在,还有二当家及寨中几个管事。当即就有管事阴了脸怒道,“一百八十两的货,你就敢拿三十两?货是寨子兄弟抢回来的,阿娴,你只是寨里一个负责销货的下等人,谁给你的胆子拿这么多跑腿费!”阿娴下巴抬起,眼尾一扬,丝毫不怵对方气势,冷笑,“上等人下等人,规矩定下了就得按规矩办事。既然管事嫌我擅自做主拿了三十两,那咱就正正经经按照规矩来,一百八十两,百两整数归寨子,老娘拿那八十两零头,老娘该得的!如何?”“你——”管事怒而拍桌站起,手指着阿娴鼻子还要再骂,鞭影先至,他手指蓦然剧痛,“啊!!”阿娴手腕发力将软鞭收回,看那管事跟看狗似的,“姑奶奶不喜被人指鼻子,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总之银子我拿了,有本事就从我口袋里掏出来!”“算了算了,这件事就此打住。”眼瞅管事下不来台,二当家走出来打圆场,“不过阿娴,寨子里得的每份银钱都是兄弟们拿命抢回来的。整个寨子上百人,有嘴的都等着吃饭,你零头确实拿得太多了。不管论情谊还是谈生意,都要互有诚意才走得久。你自小也是在寨子里长大的,行事不能太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