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气红了眼眶,拿帕子捂了脸哭道:“当初我不肯跟他,是你再劝我,等我跟了他,见天儿看我不顺眼的也是你。早知如此你便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能点头,省得夹在你们两个中间左右做不得人。”
顿了一下,接着闷声道:“昨儿半夜里他倒是醉醺醺的回来了,不过我闻着他身上还有脂粉味儿,问他他也只跟我打哈哈说是跟隔壁那父子俩吃酒罢了,再追问狠了就嫌我识不清身份管得宽了。”
“我能怎么着?还没影的事儿我敢跟你说吗?回头你们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又该回过头来怨我搬弄是非了。”
越说,这声音便也愈发像是在黄连水里泡过似的。
她如今是真后悔了。
原本她是王熙凤的陪嫁丫头,是一等一的心腹,既得主子信任,在外行走也风光得很。
可跟了贾琏之后呢?不清不楚没名没分不说,连王熙凤也时常待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纵然信任不减,可到底也不似过去了,中间夹着个男人总归是别扭。
王熙凤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自在地骂了句,“说你两句你能顶回来七八句,愈发能耐了。”
心里头堵着一口气不知往哪儿出才好。
平儿无辜,她也是万般无奈,否则哪个女人能乐意将旁人塞进自家男人的被窝?
她们主仆俩谁也没错,那错的是谁呢?自然是贾琏那个王八蛋!
见着个女人就走不动道儿,一天天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拽,他不嫌恶心她还嫌膈应呢。
只可惜狠心搭进去一个平儿也没点屁用,新鲜两天便罢了,那就是个永远不知足的,外头挑粪的媳妇都比家里正经的女人香。
眼下她忙里忙外往自个儿的小家倒腾东西,那王八犊子倒好,竟拿着银子快活去了!
王熙凤气得肺都快炸了,索性脚下一转,“去东府!”
粉面含煞杀气腾腾,活像是提刀要砍人去的。
东府门房谁也不敢拦她,一个慌神就被她闯了进去。
远远儿的就听见一阵靡靡之音,再走近些一瞧,就看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弹琴唱曲儿,贾珍贾蓉父子俩一脸沉醉,手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的送。
大冷天的,父子俩身边却都各坐着几个衣着清凉的姑娘,姑娘们娇笑着往两人身上黏糊,那父子俩虽乐呵呵的,但一双眼睛却大多黏糊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着装虽并不很清凉,但那腰带却松松垮垮的,衣襟也微微敞开略显凌乱,整个人好似没骨头般倚在贾蓉的身上,时不时翘着兰花指拈起酒杯轻啄一口,端是媚眼如丝风流娇媚。
只叫人啧啧称奇的是,她自个儿都主动倚在贾蓉身上了,却不许人家搂着她,时不时贾珍被她勾得耐不住想伸手摸一把小手儿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拍开了。
“敢碰姑奶奶?仔细姑奶奶我剁了你的手。”
话虽如此说,但那含笑娇嗔的模样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恨不能浑身上下都写着“欲拒还迎”四个大字。
王熙凤甫一见着这场景便不屑地冷笑起来,“哟,这是哪儿找来的粉头儿,还怪有脾性的。”
“你说谁呢!”
尤姐猛地站起身来怒目而视,一副大受屈辱的模样。
然而嘲讽完一句后王熙凤却懒得搭理她了,只看向一脸慌张的父子两个,“琏二呢?”
父子两个面面相觑,还妄图编个谎话出来糊弄一下了事,却谁想尤姐倒来劲了。
“找贾琏的?你就是他家那个母夜叉?”
尤姐轻佻地挑了下眉,上上下下将其打量了一遍。
通身绫罗绸缎金碧辉煌的神妃仙子模样叫她不禁心生嫉恨,脸上也就露出一抹恶意的笑来,“可不巧,贾琏这会儿正跟我家二姐‘忙’着呢,要不琏二奶奶您还是先等等?”
贾珍和贾蓉两人一听她这话顿时吓得是面无人色,眼珠子骨碌碌四处转,已是在想着拔腿落跑了。
王熙凤被她恶心得够呛,上前甩手便是两个大嘴巴子,“哪里来的下贱胚子,当粉头儿还叫你生出骄傲来了?千人枕万人骑的东西,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
身后的平儿立时递上一条帕子。
连指头缝儿都没落下,狠狠擦了几遍方才将帕子随手扔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偏巧就落在倒地的尤姐身上。
“贾琏在哪个屋?带我过去。”
王熙凤目光阴狠地看着父子两个,威胁道:“趁着我还压得住脾气,你们最好赶紧的,否则一会儿别怪我拆了你们这宁国府。”
贾蓉登时就打了个哆嗦,下意识伸手一指,“就在那头。”